因有院子裏那盞燈籠照明, 故而女孩子們所住的西屋並沒有點燈。
窗子已然換了紗窗, 不時有涼風送進來, 整個屋子透氣多了。
六個女生在大炕上躺下一排, 此刻都挨得緊緊的, 澹台芙蓉還拍著胸口道:“瑞彩, 你講的那個故事也太嚇人了!半夜裏若是去茅廁, 你們都得陪著我去啊!”
西子也嚇得半天不敢吱聲:“幸虧咱們不用往墳圈子裏跑……”
“咱們屋子後頭在那片山坡上,就有墳。”助學的聲音淡淡的,並沒有被瑞彩的恐怖故事嚇到一絲一毫。
聽說屋後就有墳地, 幾個女生更怕了,西子顫聲道:“咱們不會也遇見鬼打牆吧?”
“咱們晚上又不出門,也沒有做過那些缺德事, 怎麼會遇見鬼打牆呢。”笑笑堅信, 即使世間真的有鬼,那鬼也是有職業道德的。
“雖然聽著害怕, 但還挺願意聽的!”澹台芙蓉側過身來躺著, 臉衝著大夥:“哎?幼清怎麼不說話, 她膽子最小的, 別是給嚇傻了吧。”
霓節道:“像是睡著了。”
“聽著這種故事能睡著, 也算本事。”笑笑將被單子搭在肚子上, 也被方才瑞彩講的故事小小震撼了一下。——這些民間土故事自然比不上後世的那些恐怖電影,但勝在此時環境給力——睡在古代的鄉下老房子裏,深更半夜地講鬼故事, 換誰也不可能心平靜氣地往下聽。
如此看來, 霓節真是個人才。
“人才”開口說話了:“方才瑞彩講的是鄉下老人傳下來的故事,我給你們講一個我親身經曆的吧,並不怕的,隻是有些奇。”
“快講快講!親身經曆?那肯定有意思!”澹台芙蓉的經曆有些貧瘠,見過的最恐怖的情景,也就是六歲那年吃桃子吃出兩條蟲子來……
霓節的聲音在深夜裏非常平和,反倒顯得故事更加真實了:“我們家,到我父親這代才算發了家,在我小的時候,家裏雖不至貧困,但也絕算不上富戶。記得我祖母重病,常常是我去藥鋪抓藥的。”
“你那一年多大?”西子插嘴問道。
“大約七八歲光景。”霓節的眼睛望著上方的房梁,仿佛陷入了沉思:“應該是個夏天,天氣很熱,我祖母的頭疼病又犯了,天不亮我就出去給她老人家抓藥。夏日裏天長,卯時天已朦朦亮,我在路上還遇見幾個鄰人,因為匆匆趕路,並沒有來及打招呼。”
眾人靜靜地聽著,因為是親身經曆的事情,所以更加好奇。
“我因為心急抓藥,一路都小跑著,耳朵裏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氣聲。可是,跑著跑著……”
霓節突然頓了頓。
“怎麼了,有人跟著你?”笑笑忍不住問。
西子一聲尖叫。
“沒人跟著。”霓節道,“我隻是聽到了一些聲音。”
“什麼聲音?”西子將身子貼緊了笑笑,有些怕。
“大概是跑到村裏私塾的位置,周圍突然就熱鬧起來,就像是在過很熱鬧的集市。”霓節回憶著,這些事情現在講出來,自己還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說,那個集市你沒有看到,而是聽到的?”笑笑問得最勤。
“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從私塾到藥鋪,大概還有一裏路。就是在那一段路上,突然聽見了很熱鬧的聲音,有豬羊家禽的聲音,有商家吆喝著叫賣的聲音,也有買家討價還價的聲音,還有小孩子的嬉戲聲或哭鬧聲,甚至還能聽見做油炸檜的油滋滋的聲音……”
澹台芙蓉眉頭緊鎖,忍不住問上一聲:“油炸檜是什麼?”
“是我們那裏的土語,就是油條。”
“哦……接著講吧,這故事怪怪的。”
霓節繼續講下去:“因為突然聽見這些聲音,我也有些怕,也不敢再跑,生怕衝撞了這些人,便隻是溜著牆根慢慢往前走,就這樣大約走了一裏路,耳朵裏一直聽著集市的聲音,前麵一段是賣雞鴨活禽的,中間一段是賣吃食的,後麵一段多是賣衣裳的,我走到藥鋪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鋪子還沒開門,我一時也不敢敲門,便站在門口等。”
“嚇死了,你還不趕緊敲門進去呢!”西子也忍不住道。
“助學是怕突然敲門,將那些東西驚醒了。”笑笑道。
“驚醒?哪些東西啊?!”西子的聲音都嚇劈叉了。
“就是那些趕集的東西……”澹台芙蓉也怕怕的。
霓節繼續道:“我站在藥鋪子門口,大氣也不敢出,清清楚楚的聽見我旁邊有一個賣鞋的,操著陌生的方言吆喝自家的鞋子,還有個婦人在那裏試鞋,非常挑剔,這雙緊了那雙鬆了,好容易有一雙合腳的,又嫌鞋麵的繡花不好看,最終那個賣鞋的也不耐煩了,兩個人竟就吵起架來……就在此時,突然有兩個同村的人從遠處走過來,大聲問我藥鋪子開門沒有,就這一聲打斷,那個集市突然就消失了,周圍靜悄悄的,天也大亮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眾人靜了靜:“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