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小姐有些天然呆的氣質, 又生了一張富貴臉盤, 故而雖然一點不胖, 也令人覺得“福相”——這些年偏偏不時興這一路的長相。
笑笑打破了宋大小姐這些年長期以來的“對稱發型”, 為其梳了個別具一格的傾髻:“小姐的頭發烏黑豐澤, 這橫雲渡嶺式的傾髻, 最是考驗頭發了。”
澹台芙蓉也在旁邊添油加醋上幾句:“可不是嘛, 溫西子的頭發還不及你呢,她要是梳這個頭,定然要安假髻。”
宋大小姐聽得很是受用, 眼風掃過站在一旁的自家丫鬟們,見大家對自己此時的發型都露出驚心駭目的表情來,心裏更加受用了——誠如《悅己》裏麵所說的:唯有不拘一格, 方能驚世駭俗。
宋大小姐一心仰慕京都的繁華, 可惜受地域所限,那些美好得如同“四季曆”上的情景, 一直無緣親見親曆。在甜水鎮這樣的小地方, 也隻有坐井觀天罷了——有心想打破如今固有的一切, 卻又找不到個合適的人才, 孫嬤嬤已是甜水鎮上手藝最好的梳頭嬤嬤, 她抹的桂花油能滑倒蜂子, 她梳的雙環望仙髻,一整天下來也一絲不亂。
手藝好是好,隻是過於中規中矩了些, 宋大小姐並不知道“創新”這個詞彙, 隻是覺得《悅己》冊子上的發髻與孫嬤嬤梳得不同:同樣是百合髻,同樣是雙環望仙髻,但那冊子上麵的畫像就顯得格外靈動可愛,引人遐思。
宋大小姐雖說不滿意,但也不敢隨便就換了梳頭嬤嬤——改變形象是個大事,若是改的不好,反而落得個東施效顰,徒增笑耳。
眼前這兩位姐妹既然去過京都,說起妝容打扮來也是頭頭是道,宋大小姐決意信她們一回。
豈料這一試探,竟真叫人眼前一亮。
首先是這對姐妹的梳妝順序,就與平日家裏的決然不同——丫頭們伺候著自己通頭洗臉後,那一位添麗就上來給自己盤頭發了,並沒有用簪子,連頭油都用的很少,隻拿一些別致的黑漆小銅卡子將頭發固定住,而且盡量將頭發打得蓬鬆,遠遠看上去,這堆雲砌霧的感覺,倒像是古畫上的美人了。
頭發梳好後,也並沒有急於插簪戴花,而是由兩姐妹一起上來為自己勻粉塗脂,一麵塗抹,那位叫添美的丫頭一麵向自己分享美白護膚的心得,還介紹了兩個“桃葉渡”的老師傅研究的美顏偏方,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那位添麗,則拿了一柄軟軟的鬆毛刷,點染了深色的胭脂,沿著腮部及麵部周邊輪廓飛速地塗刷起來。
身旁的幾個丫鬟定定地看著,從沒有見誰將胭脂在這些部位上抹的。玉蟾看得最為仔細,但因為對方的手法過於閑熟,自家竟不敢輕易插嘴。
“嗬,一下子秀氣了好多!簡直變成鵝蛋臉了!”添美退後兩步,借著窗外的陽光,遠遠打量著宋大小姐的麵龐。
宋大小姐望著鏡中的自己,也有些吃驚,臉龐居然憑空小了一圈兒似的!用手輕輕摸了摸,臉還是自己的臉,柔軟而有彈性。
“臉頰上的胭脂由我來塗,這個我最在行!”這位添美雖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手藝還真是妙,將宋大小姐的麵頰塗抹得瑩白剔透,泛出淡粉的桃花色來。
待抹完了胭脂,那添美還不忘說上一句:“桃葉渡的胭脂水粉就得這樣用才能看出好來,若隻是隨便用手塗上一塗,也隻是比普通的胭脂強得有限。”還不往歪頭衝她妹妹道:“這甜水鎮的水質真是好,我還從未調成過這樣勻透的胭脂水呢,比十二瀑的水還要好用。”
京郊的十二瀑,宋大小姐還是聽說過的,據說那裏的水泡茶很好喝。父親為此還專意派人從十二瀑運了幾桶水回甜水鎮,結果卻大失所望,泡出來的茶味比甜水鎮的井水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