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民簪纓(1 / 2)

笑笑與小笛兒各抱了一大捧花重新回到車廂裏——那幾片薄薄的烤羊肉早已被唐立寰和瑞彩分享幹淨, 連碟子與調料瓶子都順便收拾妥當了。

笑笑竟未察覺到蛛絲馬跡, 此刻滿鼻腔的玫瑰花香早已驅散了殘存的烤肉味兒。

瑞彩也不願作事後解釋, 反正烤肉很少, 根本不夠分的, 再說自己這麼一來就有了“背著唐瑛園與其兄偷偷吃肉”的案底, 更是說不得了。

笑笑先將一捧淡紫色玫瑰塞進瑞彩懷裏:“這是溫三哥給你噠!”

笑笑自己的則是一大捧深紅的玫瑰——也不知怎麼, 溫西巔總是送自己紅玫瑰——幸好古人對於玫瑰的含義並沒有那麼複雜。

“他們家不愧是玫瑰世家,大冬天裏都能將玫瑰養得這樣好!”瑞彩嗅了嗅懷中的玫瑰,味道很是幽深, 花瓣的正麵是淡紫色,反麵則是雪白,“這花兒以前沒見過, 叫個什麼名字?”

“這是新品, 名字叫朔雪。”笑笑也湊過來聞了聞,“名字好聽, 香味兒也含蓄。你聞我這個, 有些像薔薇!”

瑞彩細細一聞:“的確有股子薔薇的嬌憨, 這花瓣兒也有意思, 邊沿那小齒紋就像是小流蘇, 從未見過這樣奇特的玫瑰呢!”

“這花的名字就叫做絳蘇!”笑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流蘇玫瑰, 這種略偏抑鬱氣質的華美花瓣,對於玫瑰界來說應該又是一次顛覆性的創新。——曾經,以範思哲命名的鬱金香就是這種小鋸齒狀的流蘇花瓣, 意為致命的吸引力。

唐立寰皺著眉頭看了看這一堆怪模怪樣的玫瑰, 隨口點評上一句:“這估計是跟苦苣嫁接了。”

曾經以為剪春羅與剪秋紗就已經穿鑿到極點,想不到還能有人把玫瑰給作成這樣,唐立寰看了看小笛兒手中的各色單瓣圓形花朵,花杆茁壯,花瓣舒朗:“依我說,這個玫瑰最好看。”

瑞彩先就笑了:“哪裏是玫瑰,在我們老家,這個是鐵筷子花。隻是溫三哥所種的這些顏色更為多樣,花朵也更大些。”

笑笑道:“這是我們花鋪子在冬季常賣的品種,叫做‘小桃七’。”

小逃妻?唐立寰認為這花可不適宜出現在喜宴上。

“是七片桃心花瓣的意思!”笑笑一下子看出唐立寰心中所想。

瑞彩瞬間也想到了諧音,不覺笑起來。

其實這些鐵筷子花,在現代被稱作聖誕玫瑰,是一款很受歡迎的年宵花。想到這裏,笑笑便又笑道:“說不定這鐵筷子花也是一種玫瑰呢。”

“這得去問溫三哥。”瑞彩想起什麼來,“說起來,我今日倒見過兩回溫三哥,先是在花田邊見了一回,他還想請咱們去花棚裏觀賞曼陀羅呢,隻可惜他家今日宴客,總也抽不出空來,再說曼陀羅隻能等夜間才能盛開,便隻能作罷。”

“冬天也有曼陀羅嗎?”笑笑問完這句就後悔了——在溫西巔這裏,任何季節都能見到任何季節的花。

“後來又在園子裏遇到他,”瑞彩下意識看了看唐立寰,繼續道:“溫三哥頭上突然多了一朵暗紅色的絨纓,因為他鮮少佩戴頭飾,便顯得格外突兀。”

笑笑也跟著納悶起來:“剛才那寧公子不也如此?”說著又指了指唐立寰:“還有我二哥哥,是大家說好了要在喜宴上集體換裝嗎?”

一群大男人喜宴上玩了一回間接快閃?

唐立寰眼中一直含有的笑意淡了淡,不由正色道:“今日後晌接到傳聞,建州衛紅藍指揮使今日到京,大家此舉是為了盛裝相迎。”

“怎麼沒聽誰說起?!”笑笑突然想起今日祿子所說的話,自己的父親也在和幾位老板嚴肅談論著所謂國事,莫非正是為此事?

唐立寰道:“你們女子都戴著絨纓,便也不必另行通知。”

卻原來,男子們突然之間戴上各色絨纓頭飾,是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紅藍旗指揮使。

笑笑不由掀開車簾向外望去,窗外街道上已是華燈初上,走在街上的行人皆都佩戴著各色的絨纓,無論妙齡女子還是虯髯大漢,甚至三尺童子與垂暮老者,每個人的發髻上都有一簇絢爛的絨纓,大多為紅色,如血似火般灼燒著人的眼球。

難以想象,那兩位指揮使踏入京都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全民皆兵。”唐立寰抱起雙手,靠在車廂上。

瑞彩也伸頭向外望著,手緊緊握著笑笑的手,格外激動:“咱們全城人居然能這樣齊心!如此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看他們誰敢來犯!”

笑笑一直望著窗外,一瞬不瞬地盯著每一位路過的行人,他們頭上的絨纓鮮紅奪目,有如血染。

笑笑擦了擦濕潤的眼睛,渾身熱血沸騰。作為一個元龍朝人,如此驕傲。

此時馬車正行過一家波斯酒肆,裏麵的外族老板正走出店門,其華麗的帽子上,赫然也插了一朵絨纓!

“我中原可海納百川,亦可吞噬萬祟。”笑笑衝那位波斯老板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