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小笛兒的打聽, 今日這個樂器班子是老太太請來的, 據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樂器班子, 老太太也未安排大家在台下欣賞, 隻說是為了給園子添些活氣, 給園子裏的人換換耳朵。
這件事的疑點太多了, 首先, 淇園的“沉醉東風”並不是小樂器班子,畢竟“八聲十兩金”啊;其次,老太太是個好熱鬧的, 有這樣聽戲聽曲兒的機會,一定會叫上媳婦們一起,說不定還要從別的府上請幾位投緣的老太太一起聽。
今日卻這樣低調行事, 請的竟然還是宮八聲的班子……
如此衣錦夜行, 究竟是為哪般?
笑笑驀地想起,早在去年秋天舜華就說過, 想請宮八聲的班子來彈琴, 拖了這麼久, 本以為這事兒不了了之了。
看今天這陣仗, 舜華還是求著老太太給她安排了?亦或是終於說動了“她的主子”, 被皇恩特赦可以聽曲子?
笑笑至今還記得那一晚舜華說過的話——“我要聽就聽最好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 那一晚是個九月初三,也正是去年溫西岫離京的日子。
算到今日,居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自那一日到如今, 自己從未見過溫四哥, 也從未見過宮八聲。
如今,突然聽到了熟悉的琴聲,倒像是在夢中了。
宮八聲的琴音漸漸淡去,便又有個新的琴聲響起來,每一挑琴弦,都飽含了深情,令人不知不覺就想起舊事來。
這些彈琴的個個都是高手。
“說是把這些樂師們安排到枕月台了。”小笛兒說道。
明明這些鼓瑟彈琴的都該被安排到練虹台才是,偏偏被安排在了枕月台——大概因為這裏離舜華樓更近,聽得也就更清楚吧。
笑笑信步走到湖邊,見四下無人,便舉起了隨身攜帶的小望遠鏡,向遠處的枕月台看去……
——雖然是在自己家演出,但老太太並沒有公開這個消息,笑笑也不好意思隻身前去觀看。再說,自己與宮八聲從沒有以這種關係存在過——雇主與琴師?或者也可以換個別的說法,但怎麼說都覺得別扭。
反倒不如不見。
笑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枕月台上麵的人,或許是為了低調起見,樂師們都穿了簡單的布衣,但身上那份獨有的藝術氣質,卻不是尋常班子的樂師可以相比的。
宮八聲在人群裏並不顯得鶴立雞群,此刻著一襲陰天灰的長衫,立在練虹台欄杆邊看風景,身後背了一張琴,用烏雲深的厚布覆著。
雖然沒看到臉,但笑笑可以確定是他。
這個人總和別人不同,具體也說不清哪裏不同,但笑笑相信,自己總能在人海之中一眼就認出對方。
如今正在撫琴的,也不知是誰,獨自坐在枕月台上方的小琴台上,下方的台子上便有一些歌人伴隨著琴聲唱起歌來。
“水麵雲山,山上樓台。山水相輝,樓台相映,天與安排……”
宮八聲以不變的姿勢定格在那裏,也不知什麼樣的風景讓其看得如此出神,笑笑看其背影,總覺得這人像是看了很遠很遠,遠過了唐府、雲霞、市井,宮牆。
不知道舜華聽到了這些琴聲與歌聲會作何感想,畢竟這一場演出是為她辦的,想到這裏,笑笑便舉起望遠鏡,向舜華樓的方向看去。
誰知道,這一望就成了對視——舜華站在樓上的露台眺望,此刻也正把望遠鏡朝向自己,見到這一幕,便移開了望遠鏡,對自己抿嘴一笑,蓋頭紅的嘴唇格外誘人。
笑笑便也衝其招了招手,突然覺得一切特別沒意思:“咱們回竹裏館。”
耳朵裏卻還能聽見那渺遠的歌聲——醉眼睜開,遙望蓬萊。一半兒煙遮,一半兒雲埋……
第一次發現元曲竟能這樣好聽。
笑笑回到母親的院子,那歌聲竟還能清晰聽到,依舊一波三折,動人心魄。
——珊娘自然要依照古代的法子坐月子,在這樣晴暖的日子也不好出屋子的,此刻隻能打開窗戶通通風,這在古代也算極限了。
兩個小不點兒在床上睡意正酣,姿勢都是一樣的,小胳膊小腿兒完全打開,像一對仰麵小青蛙似的。
笑笑曾經提出過讓嬰兒側著睡,據說是不容易漾奶,但古代人們不聽,怕把孩子腦袋給睡偏了……笑笑也就不再堅持了,自己本來也沒有育嬰經驗,這些知識也不過是在前世聽到一句是一句罷了。
“他們這個小樣子,真像人日那天剪的小人勝。”笑笑望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弟弟,至今都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生雙胞胎這件事來自於唐家的遺傳,據說爺爺當年就有個雙胞胎弟弟,隻可惜英年早逝,如今的唐家後輩裏也有幾對雙胞胎:二姑姑和三姑姑是雙胞胎,宸大哥哥和梨淺大姐姐是雙胞胎,嫣然與莞爾是雙胞胎,如今又有了“小宇宙”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