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皮屋中(1 / 2)

冬月十七, 辰時。

笑笑和西子已經成功坐上了雇來的馬車, 全速向星紋江北岸行去。

西子一路配合笑笑做戲, 把丫頭捧心都蒙住了, 兩人配合默契地全力逃離, 此刻身邊終於沒有了旁人, 西子第一時間問道:“瑛園, 為何提前了這麼長時間?”

之前明明商量好的,為了不引起家人的懷疑,笑笑會在巳時左右到達溫家, 這一點在初十見麵時又被反複敲定過,西子已經為此做好了準備。

誰知,今日淩晨天還沒亮, 笑笑就趕來了, 理由是:據說今日會下雪,想和西子一起觀察雪意滿天的淩晨, 然後一起做一幅畫。

西子一聽就知道是現編的理由, 笑笑一定是有新的安排, 但溫家人不疑有他, 還吩咐著多帶些熱點心和銀炭。

從卯時二刻到巳時, 中間差著一個半時辰呢。

笑笑卻半晌不語, 隻側過頭來望著西子,眼圈居然慢慢紅了:“我隻想和你多呆一會兒,不知道此次作別, 何時才能再見, 說不定就是一輩子……”

是啊,也許此次就是永訣。

笑笑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這麼一想,一個多時辰的相聚還是太短了。”

西子早已被笑笑說得淚如雨下:“傻瓜,還不興我日後回來看你麼?咱們可以商定一個相見的地點,就在九山怎麼樣?每年的今日,咱們就在零陵山頂相見!”

笑笑吸了吸鼻子,一陣苦笑:“還不知你那時在哪裏,相見豈有那般容易,再加上……那時你已是他的人,他會允許你同我相見嗎?”

是啊,這種相見意味著什麼呢?笑笑這個昔日的友人,不正代表著西子的過去嗎?這種相見,是否意味著無法割舍過去,是否意味著對舊日的無限留戀呢。

或許對普通人來講,與友人的相聚算不了什麼,追憶過去的人才更有人情味兒啊。

但石醉墨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精神高度敏感的人,曾經與西子在星紋湖看到金三公子訂婚,都能將一腔怨氣扣在身份懸殊上,都能因此懷疑西子後悔同自己的交往,更何況是私奔之後的西子,在石醉墨的眼中,豈不是悔意更盛?

西子閉上眼睛,緊緊握住笑笑的手:“我總會想法子同你見麵的。”

笑笑一聲長歎,望著車窗外的冬景,不再言語。

馬車終於停在星紋江邊,笑笑向那車夫道:“你就等在這裏,既然雇了你一天,後頭勢必有不少路要跑,大概一個多時辰後,我會吩咐你往哪個方向走。”

車夫點點頭,對笑笑付的銀錢很是滿意。

笑笑與西子下了車,兩人都背著不止一個大包袱,北風很是猛烈,一下子吹翻了頭上的雪帽,小刀一般刮過臉龐,整個頭臉幾乎被凍住。

兩人快步向那江邊的樹皮屋跑去,拉開了簡陋的樹皮門,屋子裏倒是避風,但卻冷得仿佛個冰洞。

“你以前來過這兒嗎?”笑笑冷得直搓手,找到角落裏破了一角的小火爐子,將隨身帶的銀炭填進去,準備生火取暖。

西子凍得快僵住了,把手伸進了狐狸皮暖套,隻覺得裏頭也涼涼的沒有溫度。

屋子裏的陳設簡陋,隻有一張竹床,一張歪斜地桌,幾個小木凳,牆角還有一架很舊的竹櫃。

即使有陌生的路人來此落腳,恐怕也懶得去偷這些東西。

小火爐很快被點燃,歡快地發出劈哩聲,也許它這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銀炭這麼高級的燃料,恨不得將其圍起來團起來,一起燃燒生生世世。

笑笑守住了門:“趁著火生起來了,趕緊換衣裳吧,一會兒要坐馬車走,少不得遇見路人,穿戴上盡量別引起懷疑。”

西子已經脫下了大鬥篷,又脫了裏頭哆羅呢的坎肩,解下了鎖絲繡的百褶裙,打開笑笑帶的包袱,裏頭是提前準備好的細布棉襖棉褲。

西子正要穿上棉襖,笑笑卻道:“包袱裏給你準備了花布小襖,可以先穿在大棉襖的裏頭。”

西子看了看身上穿的這件綾子襖:“這個襖,是我特意換上的,隻是綾子的……”

笑笑搖搖頭:“這是錦綾,再說,就算是普通綾子也不合適,咱們無法預測你們會在哪裏歇腳,若是穿的太顯眼被匪人惦記上就壞事了。”

西子雖然不解,但還是聽了笑笑的話,把綾子襖換下來,瑟瑟縮縮穿上了那件鄉土氣息的花布小襖——家裏那些三等丫頭都穿綾子呢……

衣裳都穿妥了,大棉襖裏麵絮的是新棉花,格外暖和,西子把自己的衣裳都收拾了,才突然想起笑笑方才說的話:“坐馬車走?你方才說坐馬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