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 大概是全府最喜歡的日子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 全府上上下下都能好好吃一頓肉。
後院兒裏, 染碧正在小廚房跟蕊娘交代:“雖說這些肉方兒不少, 還是把這肉片子切的薄一些吧, 要不然二十六就讓豬油糊住了嘴, 過年還不得上天去!”
蕊娘話少,聽了這話隻是笑。
早有幾個饞嘴的丫頭,圍在一旁捏炸好的肉丸子吃, 也有捏著炸豆腐片子吃的,有個更小些的丫頭,蹲在地上, 拿著個小碟子吃得正歡, 染碧不覺一看,見到碟子裏全是炸油梭子, 還撒了些細白糖:“你這是什麼吃法兒?有好肉好丸子不吃, 偏蹲在這裏吃油梭子!”
小丫頭吃的一嘴油:“我最愛吃這口!每年過年都盼著!”
“你也就這油梭子命!”染碧話還沒說完, 就聽見有丫頭過來叫:“染碧姐姐, 快去前院兒瞧瞧吧!可是開了肉鋪了!”
染碧聽了這話, 急忙出了小廚房:“哪個前院兒?是姑娘那裏還是太太那裏?”
“姑娘的院子裏!溫家把肉鋪子都給搬進來了!”這丫頭的聲音, 惹得廚房裏那群小丫頭全都噌噌往前院跑,手裏還捏著炸丸子炸豆腐片,端著一碟兒的油梭子……
就在笑笑的院子裏, 大海棠樹底下, 大甕小罐的排列了三十多個,笑笑正在一個一個的查看,丫頭們便也都好奇地湊上去,這一看可不得了:“哎呦,這是一小甕炸丸子吧!這還熱乎呢!”說話的丫頭剛剛吃完手裏的半個炸丸子,很想嚐嚐別人家炸丸子的味兒,但又不敢去拿,很快被旁邊的大甕吸引了目光:“唉喲,這麼大個兒的肉!這是一整條豬後腿吧!看著怎麼硬邦邦紅彤彤的!”
旁邊便有個大些的丫頭笑話她:“這是臘肉!是風幹的火腿!切了炒菜做湯都是再鮮沒有的!”
那丫頭又走到下一個甕前:“這個我認得,是灌香腸!蕊娘今年也做了不少呢!”說著又看那係香腸的繩子上標著簽子:“你們誰認識字幫我認認啊!”
小笛兒見姑娘格外高興,便走過去幫著丫頭認字,這一看也不覺驚歎:“溫家灌香腸的廚子就這麼多哪!有四川的,廣東的,雲南的,浙江的!這味道更是五花八門,有麻辣的、有甜辣的、有秋油的、有冬菇的、鬆蕈的……這裏居然還有藕粉桂花的,桔紅蜜餞的!”
丫頭們都跟著開了眼,自己小廚房灌的香腸無非兩種,辣的和不辣的,誰還能想到香腸能分出這麼多個門類來?簡直比粽子月餅還要多呢!
姑娘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這種蜜餞香腸我也沒吃過,一會兒讓蕊娘過來挑幾樣,咱們大夥都嚐嚐!”
丫頭們高興壞了,有幾個大著膽子湊到姑娘身邊:“呀,這個缸裏的米怎麼五顏六色的呀!”
姑娘便笑道:“這是雲南的五色花米,煮出來也不掉色,就像彩虹一樣漂亮!”
“真是稀罕死了,這米長出來就是這樣的,還是染出來的呀?”
姑娘頗有耐心地給大家解釋:“用來染黑顏色的是楓香葉,染紅顏色的是紅藍草,染紫色的是紫藍草,染黃顏色的是梔子,這樣一來,米就有了藥效,吃下去可以強身健體呢!”
大家夥都驚訝的不得了。
姑娘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一會兒讓蕊娘蒸一些五色花米飯,每個人一小碗!”說著又看了看其他甕裏的美食:“其他也都酌量做一些,全府上下都嚐一嚐!”
丫頭們高興的就差翻跟頭了,我們家姑娘太敞亮了!溫家的這位爺更敞亮!雖然還不知道是哪位爺,但我們都認準這位爺了!
笑笑看了看那幾壇子甜白酒:“抱一壇子酒給老爺送過去,再加上一碗炸酥肉,正好做下酒菜!”
笑笑揉了揉手裏的那張紙條,忍不住再次展開來看了看,上頭隻有七個字:你竟快了我一步。
……
前院裏更熱鬧,起帆望著擺了一桌的美食,又見有丫頭抱了一壇子甜白酒進來,終於忍不住道:“這到底是溫家哪個小子?”
珊娘也猜不出來:“前幾日就送了半個園子的年宵花過來,今日又送了山海般的肉,總覺得這不像那位四公子的手筆。”
那個溫西岫,一世清高的樣子,送些花兒倒也罷了,實在想象不出這位少爺吩咐著送肉過來……
慈姑也在一旁跟著猜疑:“那就是三爺了?”
起帆對這些晚輩認識的不多:“之前不還是那個金三嗎?怎麼又變成溫三了?要論相貌,全京都的公子們也比不過金三的吧。”
從未見起帆這樣議論過旁人的長相,珊娘不覺笑道:“三郎之前還嫌人家金三長的不好。”
起帆摸了摸鼻子:我還說過這話?
又聽珊娘道:“溫家那兩位公子都是很不錯的。”
起帆不覺問道:“笑笑是怎麼說的?”
“女孩子家怎麼好直說,一會兒說是溫家長輩送的,一會又說是西子送的。”
起帆夾了一箸子酥肉吃,味道非常不錯:“我那些生意與溫家也沒什麼往來,隻有那些紅茶,還是和他們父親直接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