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玉沉吟不語，好似在思考怎麼開口，“天尊和尊後成親好像也三年多些了吧，據說本來是勢不兩立的宿敵，天尊卻娶了她，後來吞並了海國，有人說聯姻隻是陰謀，也有人說天尊是真的愛尊後……”
“愛？我愛她嗎？”蒼宿有些吃驚。他從來不覺得他需要這種情感。
溯玉看他，有些想笑，“你不愛她嗎？”
蒼宿搖搖頭，覺得荒謬。
“那你為什麼纏著她不放？明明她很恨你。”
“我……”他語塞了。原來這種心情就是愛嗎？然而他自己卻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的心裏驀然升起恐懼，他愛上靈澈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怕，好像向來無懈可擊的鎧甲，有了致命的弱點，一碰就碎。
“連她給旁人多了點關注，你都會醋意大發……”溯玉輕輕說著，心裏很不是滋味，女子的心思總是敏感細膩，她能看清的東西，當事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都在假裝不在意？
蒼宿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默然不語，回到住處時掌櫃的都已歇息了，隻留著守夜的小廝，也趴在桌上睡著，兩人輕手輕腳的上了樓，進門之前，看到靈澈的房間還是黑乎乎的一片，他想過去，卻被溯玉攔下了，“夜深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即使過去，恐怕又是一番不愉快吧。況且有傷在身。
“我有些擔心……”
“你這麼莽撞的過去，能做什麼？能說什麼？她會接受你嗎？想清楚再做好嗎？”
此話一出，蒼宿的腦袋瞬間清醒。他太急躁了，一直以來都是直線條，想了什麼就做，後果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勉強的點點頭，算是答應，“好吧。”
其實離天亮也不過是三兩時辰了，心有所係的人睡得並不好，而在另一端的人，同樣徹夜難眠。
天微微泛亮，溯玉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她吹熄了蠟燭，雙眼微微泛黑，拉開房門的時候，看來蒼宿從中出來，正準備去叩靈澈的房門。
臉色不是很好。
他大概是做好了決定吧？
木門被敲得輕輕振動，裏邊卻沒什麼反應。蒼宿抬頭看她，好像在跟她求助。
她走過去，也輕輕叩了下。
“靈姐姐？”
安靜。
“我可以進去嗎？”
得不到回應，兩人對視了一眼，溯玉試著伸手推了推門，竟然應聲而開。
難道不在？
從門縫裏看，的確是沒有人，溯玉進去看了一圈，燈芯沒有丁點的溫度，想來是一宿沒回。
蒼宿的眸子暗淡，他退了回去，似乎對這種結果不意外，卻依然不能承受打擊，臉色更加灰敗。
“蒼宿……”
“我沒事。”他淡淡的應著，逞強的模樣讓人有些心疼。
“她……也許隻是想靜靜。”
“隨便吧。”他說著，回了自己的房間，“不必理會我，我很好。”
門嘭的關上，她知道，她也做不了什麼，那麼深的心結，她這個外人，插不了手。
她的確是個外人……彼此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不必要所謂的兄妹相稱，也沒有過命的交情，再遇不過是偶然，還會有分開的時候吧……
從爺爺的一夜暴亡，蒼宿拋棄她離開鹿汌，純真不再，仿佛那一瞬經曆數十年的歲月，成長很多。
她去了美人琢，麵目醜陋的妖怪已經不在，憑著恨意壯膽走進屏風後麵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名喚雲越的人。
她問他，這裏的妖怪死了嗎？
他說，死了。被一個叫況休的男人殺的。
溯玉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人能那麼平靜，好像知道一切，但是沒有任何的懼怕，仿佛盡在掌握。
“你一直住在這裏？”
“是啊。”
“你和妖怪有關係嗎？”
他狡黠一笑，好像覺得她很有意思，“有啊。你怕嗎？”
“不壞的話也許還行。”
想想蒼宿……其實他也不壞……
“說不準我很壞呢。”
“可是況休沒殺你。”
“你為什麼不覺得我說的是假話？或許是我殺了他呢？”
溯玉的眼睛睜大了看他，感到自己被愚弄了。
雲越看了她的模樣笑了笑，說，“騙你的。”
她從他那裏得知蒼宿跟著誰走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靈澈是誰，聽說是去了什麼地方，她沒有再多的探聽，可能到死，都不會有見麵的機會了。
她離開了生養她的鹿汌，去了弦天城，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往往會渴望接近有親朋的地方，因著一個人，會對一個地方心生向往。
於是跋山涉水，不遠千裏，都想到弦天城。
那段踽踽獨行的日子，磨去稚嫩，變得敏感卻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