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氣息,有人要害範宸晞……路上,老人臨別的贈言一直在勾欄腦中回響,她想不出,在外人麵前優雅如他,會有誰會想要害他。作為一個琴師,他與江湖,與朝廷,總是隔了一層。盡管他的曲子千金難求,但為了一支曲子殺人,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可是,如果不是為曲,那還會是為了什麼呢?
手牽著手,任由那人領著她在略顯空曠的大街上晃蕩。因為背著鏡如,他走的並不快。其實,這樣的速度勾欄完全能夠跟上,即使是發呆。可他依舊不放心,非要牽著她的手,說怕一回頭就沒了她的蹤影。
他總是這樣,這樣溫柔,這樣體貼,他的一言一行都讓她暖到心窩,感動到想哭,為自己,也為他。這樣的他讓人心疼,這樣的自己讓人厭惡。有時,她會想失憶,忘記以前的種種,一心一意的跟在這個人身邊。她想,他這麼喜歡她,跟在他身邊一定能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可這也隻是想想。一個人怎麼可以沒有過去,悲哀也好,痛苦也好,都該記著,那是人生的一部分,少了它,你會覺得空虛,覺得彷徨,覺得自己不完整。
她不想他有事,他是她灰色生命中少有的色彩,她不想連這一絲色彩也失去。她不愛他,他也未必有表現的那麼愛她,她不知道未來他們將走向各種結局,但是她知道,在她的生命重新被點亮前,她離不開他。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少了他的嘻笑謾罵,她會被無盡的苦悶奪去呼吸。
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不久前,她還趾高氣揚的請他離開,請他不要糾纏。可是,沒過幾天,她的心境卻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愛亦無恨,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隻靠著那一點點的感動。
“冷嗎?”心頭湧上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哀傷讓勾欄的手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她本人沒有覺察,範宸晞卻感受到了。
夜晚的山陰城其實並不冷,也許是得益於山穀低窪的地勢,沒有朔風吹拂的街道比起荒蕪的荒漠,竟讓人產生了一種溫暖如春的錯覺。他知道她的顫抖與寒冷無關,他知道她一定是又想到了什麼讓人遍體生寒的事情。她很神秘,總有想不完的事情,發不完的呆。他起初會氣她,氣她與他對話時的神遊太虛。可漸漸的,他發現,她對任何人都是一樣,隻要她想,不分時間不顧場合。可他還是氣她,他覺得,在她的生命裏總該存在幾個特殊,而他,希望是那個特殊。所以他總是故意刁難她,在她分心的時候故意出難題為難她。可她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的流暢。這似乎是她的特長,她能同時思考好幾個問題。
“不冷!”勾欄望了一眼略顯冷清的街道。山陰的市集多在早上,不冷不熱那會最是熱鬧,各種羊皮,各色蔬果,到了中午,人群便慢慢散去,直到傍晚,才又出來熱鬧一番。至於晚上,除了個別的客棧醫館,大多數館子都是閉著的,更別提那些擺攤的了。
“不冷就好,如果冷就直說,我指了路給你,你先過去,我背著鏡如在後麵跟著。”山陰城不大,但那隻是相對荒漠中的其他城市而言。比起南方小橋流水的小城,山陰城簡直可以用遼闊來形容。不過是醫館到客棧的距離,還是最近的客棧,他們就從夜幕降臨走到了繁星密布。
昏睡的人很重,帶著鏡如他們在路上休息過幾次。坐在滿是沙土的台階上,對著天上的星星指指點點。他們不談心,隻說笑。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人臨別贈言的影響,一路上勾欄都覺得有人在暗處看著他們。她不止一次的回過頭,在各種不經意的掩飾下。身後是一片清冷的街道,被風吹的斑駁的土牆讓這座城市這條街道顯得滄桑。街道的盡頭黑乎乎的一片,沒有燈火,沒有亮光,像一個黑色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