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你讓朕如何息怒?”皇帝陰沉著臉,扶著座位上的扶手微微喘氣。過了一會兒,他才稍稍平複情緒,聲音略微沙啞的道:“這場瘟疫若不能有效控製,別說朕這位子能否穩坐,便是你的太子之位,朕都未必能夠護住。”
這話聽著有點驚人,但太子知道,皇帝半點沒有誇大。不過十來日功夫,本來確定可控的瘟疫突然迅速蔓延,禦醫們束手無策,已經被皇帝下令砍了一撥人,瘟疫所到之處,十室九空,民不聊生,皇城之中人心惶惶。這還不算,後宮有幾個平時得到皇帝寵愛的美人,也被發現陸陸續續感染了瘟疫。
人一撥接著一撥地死,血腥味、恐怖的氛圍籠罩在商都乃至整個蕭氏王朝的上空,讓上至皇帝下至君臣百姓喘不過氣來。因此這個時候,神醫、邪醫什麼的,但凡是個醫者,都最受人追捧。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發現黃金寶藏變得有毒,並找出真凶就是劉萋萋的時候,皇帝才沒有立即處置她,而是聽從眾人之諫,暫留劉萋萋一命。
“給她三天時間,若無見效,推出午門之外,斬首示眾!”
“兒臣遵旨。”太子久久未從地上站起,目送那道明黃之色的身影直至消失,方幽幽歎息道:“萋萋,本宮已經替你爭取到三日時間,接下來的,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此刻,處在風口浪尖之上的劉萋萋,正站在東宮最高處的涼亭中,雙眸沉靜,任一襲淺粉色衣裙曳地,黃葉與之相伴亂舞周遭。自入東宮,她便受到最高規格的禮遇,從衣著打扮到飲食起居。“劉姑娘,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團扇。”這會兒,大宮女在靜嬤嬤的授意下,恭恭敬敬遞上一把團扇。
團扇的材質、做工一流,所挑選的花式也很符合劉萋萋平日的喜好。然而,劉萋萋隻是淡淡地掃視一眼,便不冷不熱地推拒:“多謝,我不需要。”
大宮女麵露為難之色,心上卻很是欣賞劉萋萋這種寵辱不驚的態度,“可是……您若不收下,奴婢沒有辦法交差。”沒有辦法交差,就意味著她會受到責罰。按照以往慣例,女客們無論是否心軟,都會在熟諳人情世故上,做一些妥協。比如,勉強收下。
可是劉萋萋沒有,還在她話音落下之時,仍舊淡然,“那是你的事情。”
饒是往日伶牙俐齒,遇到這等油鹽都無法潑進的人,大宮女也啞了口。
“此團扇乃當今太後娘娘做姑娘時候所用,且不說做工的精細,和日久越新的特性,單是這份與眾不同的來曆,它便擔得起價值連城這四個字。”見到大宮女無功而返,身後的嬤嬤便親自上陣,前來會會劉萋萋。
“價值連城?”
聽這語調,靜嬤嬤隻道劉萋萋已然心動。心道:哼,不過是認為剛才的人不夠分量,故意拿捏罷了。這般想著,就心存了輕視之意。
劉萋萋瞥向靜嬤嬤,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淡然的嘲諷。她語速不疾不徐的道:“既然價值連城,你們何不拿去救助災民?”
靜嬤嬤的臉色頓時一變,躊躇半日,最終也隻得灰溜溜拿著團扇撤了。
雲王遠遠就聽到這裏發生的一切,而劉萋萋一轉頭,便與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兩人不由微微一怔,又不約而同問道:“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四周一時靜得隻剩了風的響動。
倒是劉萋萋先開了口,“剛才我看了這裏的天色,據我師父秘籍上所記載,這不像是蘊藏天災之象。但奇怪的是,就連剛剛過來的那宮女嬤嬤,衣服上的氣味就很有些不對。我推算這氣味至少亦有數年之功,有人費盡心血,一點一點,將那氣味熏染於深宮,單等天象異變,誘發反常,瘟疫由此叢生不絕。”
“你的意思是,這場瘟疫不是天災,而是人禍?”雲王臉上的震驚,毫不掩飾。
這個時候,風很大,又站得高,而且視野廣闊,不必擔心被人偷聽到。所以,劉萋萋才特意選擇此地。劉萋萋鄭重地點頭,一臉堅定的道:“我已經想到救出蕭望叔叔的辦法。”
“你是想通過這場瘟疫……需要本王如何配合你?”雲王心中一動,亦隨著劉萋萋微微發生了變化的表情,一臉肅然。
劉萋萋認真地看他,“隻要你站在我這邊,我便心滿意足。”
雲王發現,無論任何時候,劉萋萋的情緒仿佛總是那般雲淡風輕。然而此時此刻,雲王內心激情澎湃,與之形成鮮明比照,“本王願意時刻陪伴左右,隻要你不再獨自往前。”
這時秋風狂卷樹葉,周遭枯葉如黃蝶曼舞,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接。所有心事不再成為負擔,劉萋萋突然頓悟自己以往種種,“我以後再不會那樣。”當她舉步朝前,拋下他獨自麵對危險時,他看著她涉險,未嚐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