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他也歎息過,卻鞭長莫及,隻能傳信皇後多加管教。
卻不想,被放養的孩子比真正的世家子還要內秀矜貴,卻又足夠謙卑自律仁善。
他何嚐不知,這份謙卑和仁善在皇家何等珍貴,無異於是種對天下萬民生命的敬畏。
許是因高祖劉裕軍功卓著代晉而立,劉家的人血統裏變多了殺戮善戰,靠著蠻力治國。
劉宋王朝看似國泰民安,實際上呢……
劉家的人有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的氣勢,但也殘暴驕奢,甚至荒淫無度,不顧人倫禮教。
包括他自己……
可對上在老太傅口中都冰清玉潤,澧蘭沅芷的子業,他便下意識想把自己那些髒事藏起來,藏的再深些。
這麼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獨苗苗,總不能被他所荼毒。
看著劉駿神色變化來變化去,劉子業的腦海裏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宋孝武帝蒸其母路氏”的字樣。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認知。
太後居顯陽殿。上於閨房之內,禮敬甚寡,有所禦幸,或留止太後房內,故民間喧然,鹹有醜聲。宮掖事秘,莫能辨也。
所以他這算是先知嗎?
“子業,朕帶你去百獸園,教你狩獵吧。”
劉家馬背上得天下,總不能隻有仁孝,卻無立足之本,任人拿捏吧。
劉子業藏於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麵上卻乖巧的應下。
百獸園在他的記憶裏,算不得一個好地方。
劉邵也曾帶他去過百獸園,不過不是為了狩獵,因為他是獵。
他跟那些被圈養的野獸一樣,為了活下來,拚命逃竄。
他耳根後的疤,便是被箭矢劃傷留下的。
百獸園還是那個百獸園,並無猛獸,大多都是些供皇家人玩樂的中小型野獸。
拉弓,搭箭,劉駿手把手的教劉子業,似是要盡可能彌補這些年父愛的缺失。
劉子業認認真真的學著,天賦異稟一次也許就是用來形容劉子業的。
所有的東西,一教就會,動作標準而又熟練,令人瞠目結舌。
劉子業的疑惑再一次在心中升騰,他真的不是生而知之嗎?
劉駿眼中的驚訝和讚賞毫不掩飾,他的兒子真真的當得起太傅那句天賦異稟,日後怕是要再加一句文韜武略了。
沈琛在一旁看著甚是眼熱,男孩子的骨子裏天生便崇尚熱血。
“沈琛,本宮教你。”
劉子業的招手,沈琛下意識的動作便是後退,被掐的呼吸不過來的陰影,揮之不去。
“嗯?”
劉子業低沉的質問從喉間溢出。
誓言美妙動聽,沈琛貌似拋在了九霄雲外。
沈琛自以為小心的歎了口氣,屁顛兒屁顛兒的小跑走向了劉子業。
沈琛學的很認真,但因為臂上無力,射出去的箭東倒西歪,還有一隻直接插在了自己的鞋上,鮮血很快浸濕了鞋子。
“真蠢。”
劉子業比著口型,嘲弄的說道。
這得是多麼教養,才會這般無用。
沈琛心中委屈,但在劉子業冰冷木然目光的注視下,連彎腰查看腳傷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