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大殿透著古老神秘的氣息。火焰跳動,照耀四方,深沉幽靜,很久才會有火星子飛散出來,發出輕微但沉重的聲響。
歲月總會留下滄桑的痕跡,盡管這裏本就有著極其蒼涼的色彩。
八根石柱佇立在大殿兩側,纏繞著粗大的鎖鏈。石柱早已裂開,地上也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銅牆上威重的雕刻,與那常年緊閉的殿門一般,鏽跡斑駁,無聲但深沉地歎息著走過了鼎盛、步入了頹敗的末路繁華。
人?這裏有人,七個人。他們坐在大殿上,垂著腦袋,唯獨能看到花白的頭發,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仿佛與這大殿一般,曆盡了滄桑,輝煌落幕,枯守著遲暮的淒涼。
厚厚的灰塵,忽然撲了起來,一絲光亮透過被推開了一條縫隙的殿門照了進來。
“他來了。”一人抬起了頭,他的聲音顫抖著,低沉而沙啞,讓人頭皮發麻。話音落下,其餘六人也抬起了頭,目光望著被緩緩推開的殿門,一語不發。
殿門被推開,久違的陽光照進了大殿中,柔和而溫暖,死氣沉沉的大殿,似也有了幾分生機。
燕辰緩緩走進來,一臉的平靜。大殿裏透著濃濃的悲涼與慘烈的歲月痕跡,與外麵格格不入。幾個老人,油盡燈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沒有悲憫。因為,誰都會有這樣的一天的,縱使風華絕代、獨步天下,也終難逃歲月的魔爪。
“像。”
“很像。”
兩個老者相繼開口,隨後就陷入了沉默。石雲天默不作聲,推上殿門,眼中露出悵惋與傷感。他修武一生,到頭來相伴的唯有這幾個兄長,而今,就連他們也都要壽終正寢了。
死亡是可怕的,但有時候活著卻比死亡更加可怕——誰能無懼孤獨?
“燕辰。”坐在正中的老者開口,似是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滿臉皺紋堆在了一起,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在笑。
“各位前輩。”燕辰抱拳行禮。
“你七歲那年來過一次,算算時日,你而今也有十七歲了。”老者開口,聲音裏透著歲月的滄桑。微微沉默,又似自語般輕聲道:“十年了。”他白發蒼蒼,肉身幹枯,已感受不到生機,半眯著眼睛,仿佛連睜開都極其艱難。
“時光如流。”燕辰道。
“昔日,你父親也曾來過一次。”方行眼裏露出追憶,歎息道:“那是老朽這一生見過的最驚豔的人。可惜,自那之後,他就帶著你母親銷聲匿跡了。”
“帶著我母親?”燕辰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薑瀾將他父親的事跡說得很詳盡,但卻極少提及他的母親。而今細想,薑瀾並非不知道,而是在刻意隱瞞。他沉思,眯起了眼睛。
“這些事情,薑瀾應當很清楚。”方行費力抬起眼簾,看了燕辰一眼,道:“既然他沒有告訴你,想必其中有些緣故吧。”沉默了一陣,他又道:“當初,你父親來百戰山的時候,是孤身一人。至於你母親的事情,我也是聽人說起。”
燕辰道:“他是誰?”
方行道:“他就在這百戰山,但你想找到他卻不容易。”
燕辰不說話。
“這世上有些事,即使是知道,也是無力回天的。”方行深深一歎,眼中露出悲意。聞言,其餘六人以及石雲天,都低下了頭,難忍歎息。
幼年時的稚嫩,少年時的張揚,中年時的無奈,暮年時的歎息。
這就是一生。
一腔熱血踏武道,回顧凡塵兩殊途。
搖了搖頭,方行道:“你還年幼,未來千般變幻,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是。多謝前輩教誨。”燕辰抱拳道,一臉真誠,並無虛假。一個彌留之際的老人,肯將人生感悟說給他這個算不得熟識的人,已是恩情。
“你的確很像你父親,這些道理你自然也是懂的。”方行道:“亂世之中,風起雲湧,百戰山未必能獨善其身。老朽長靈殿七人,守了百戰山幾百年,可惜庸碌無為,無法掙破枷鎖,壽數已將近。老朽希望,你若是得到百戰經,日後,能照看一二。”
“若是晚輩僥幸不死,自當盡力而為。”燕辰道,並未將話說得太滿。霸路奪造化,不知會何等慘烈。即使是他,也沒有十足把握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