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少帝是來取丞相性命的, 大概所有門客都這麼認為, 所以她前腳一走, 後腳丞相就被人圍住了。

幾位得力的智囊顯得憂心忡忡, “君侯, 陛下此來是什麼用意?牽著牛提著酒, 分明就是在詔告世人, 生殺大權盡在他手中,就算英雄如君侯,他也不放在眼裏。”

“看來君侯需提防了, 少帝已經長成,今後隻怕愈發針對君侯。這朝堂上又有張仲卿、丁百藥等處處與君侯為敵,雖然宵小無需介懷, 但三人成虎, 市井裏流傳的謠言,對君侯極為不利。”

謠言?他轉過頭對空空的天際牽了下唇角, “說我與少帝有染?這是我近年來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接了口:“是啊, 據說丞相還與我牽扯不清呢, 你們看看, 我和他的身形, 誰在上比較合適?”

眾人愣了下, 訕訕發笑,丞相大人的至交,就算滿嘴胡唚, 也沒人敢同他計較。

丞相擰眉看了他一眼, “回去收拾行囊吧,陛下有令,命你明日回天水駐防。”

他在前麵走得頭也不回,連崢一聽著了慌,匆匆追上去問:“怎麼突然下令?我還沒在京城待夠呢。”

什麼叫突然下令?哪有外埠武將自說自話跑回京師,一待就是一月之久的?他哼了聲,“讓你明日動身已經是寬待的了,依我的意思,即刻把你扔出城才好!”

連崢嘖嘖地一連串,“前兩天還一口咬定看不上人家,這麼快又向著她了?她讓我走我就得走,你一點都沒有舍不得我?”

丞相最近聽見這類膩歪話就渾身起栗,他也搞不清了,他在朝為官十五年,以嚴苛著稱,從來沒人敢和他這麼套近乎。最近連崢回來了,他是不必說的,神憎鬼惡的失心瘋。少帝呢,也像受了傳染,一口一個“舍不得你”。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魘著了,為什麼這個夢總不醒。好友不能傷害,少帝怎麼說都是個女孩子,他除了自己備受煎熬,沒有其他辦法。

連崢靠過來,他煩躁地把他推開了,“我很舍得,盼著你早點走,免得大鴻臚參奏你,連累我再為你斡旋。”

走是早晚要走的,反正享了一個月福,了無遺憾了。不過他隻答了後半句,自動忽略了前半句,這讓連崢窺出了□□的味道。他一點都不在乎丞相有多嫌棄他,頂頂他的肩頭道:“剛才她來,我醒著,她是把我當成你了,悄悄給我打扇子,你看見了嗎?”

丞相漠然,“我沒看見,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

“怎麼會沒看見?你陰森森在窗口站了那許久,難道瞎了麼?”他搓著手感慨,“少帝情竇初開,也同外麵的姑娘一樣。給你打個扇子,替你捋捋頭發,是她對你的情誼,你別這麼不解風情。”

丞相乜著他那張臉,莫名有了想打他的衝動,“她是你我看著長大的孩子,虧你張得開這個嘴!連崢,我認識你那麼久,從未想到你是如此禽獸不如的人。”

他居然念起舊來,那朝堂上頻頻給少帝出難題的又是誰?連崢被他罵得愕然,“同我什麼相幹,她瞧上的又不是我!”

丞相冷著臉道:“她年少無知,你也和她一樣?你果真是太閑在了,才有那麼多工夫嚼舌頭。我看這樣吧,把你調到西域都護府去,在那裏待上兩個月,我相信你會連話都不願意說的。”

“別、別……”連崢擺手不迭,“你什麼時候這麼麵嫩了,連玩笑都開不得。我是好心提點你,請你別太傷她的心罷了。”

他哂笑一聲,望著院裏那頭黃牛道:“你太低估她了,以為她還是幾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她所謂的喜歡,不過是任勢之術,權謀靠的不僅是謀,是權,更是膽。擒我一人,等同擒住了大殷半壁江山,然後便是殺心,借我之力,鏟除十二路諸侯……可惜了,她年紀太小,要是再過個三五年,或許我還願意陪她玩上兩局。”

連崢聽他分析長短,聽到最後自己也糊塗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哪裏有他想得那麼不堪,可見他是以己度人,自己九曲十八彎,把別人也想得和他一樣。

他抱著胸搖頭,“再過三五年,你還不成家麼?到時候拖家帶口,就是想同她糾纏,人家也懶得理你了。”

丞相從來不為沒有發生的事費心神,繞過他,從書案旁的瓷缸裏舀了一瓢水,澆那窗台上的盆栽。盆栽的底是漏的,水很快淋淋瀝瀝順著磚牆流下去,連崢簡直對他五體投地,一盆假花,他一本正經澆了五年,看來腦子真的出問題了。

他喂了一聲,“翁主早就不在了,你這孝打算守到什麼時候?”

每個人都有不願觸及的傷疤,丞相的手停在半道上,不說話,隻是回頭看著他。

連崢嚇了一跳,忙轉過頭望窗外:“明天得早點上路啊,否則入夜前趕不到泉糧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