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3)

蓋侯在京城設有府邸, 當初文帝為長女歸寧方便, 專程撥地建造, 這些年來沒有人使用, 但有家丞每日打理, 入住是不成問題的。可是能居而不居, 長主美其名曰陪伴太後, 把蓋侯的翁主也一並帶進宮來,暫時安置在了北宮的景福殿。

扶微這兩天如坐針氈,因為長主頻頻邀她喝茶看景, 她明白是為她和翁主創造獨處的條件。可她也是女的,且沒有什麼特殊愛好,對於這種強製性的撮合, 感到十分無力。

翁主倒是個極其可愛溫順的好姑娘, 年紀還小,隻有十二歲, 名字叫琅琅。就是金石相擊, 其聲琅琅的那個琅琅。看見少帝, 眉眼便笑得彎彎的, 也不喚她陛下, 追著叫她阿嬰哥哥。

阿嬰哥哥……扶微每到這時候都有點恍惚。雖然叫嬰的人很多, 且大多為男,但扶微潛意識裏還是覺得這個名字很女性化。把它和哥哥湊在一起,實在有些不搭調。

朝政處理得比較多, 她不知道怎麼和孩子溝通, 隻好沒話找話,“琅琅是家裏老幺?”

翁主使勁點了點頭,“上麵兩個阿姐,都出嫁了。”

“此次入京,為何而來?”

琅琅是個心直口快的孩子,“為婚事。阿母說我將來是要當皇後的人,進宮見了陛下,一定要讓陛下喜歡我。”

十二歲的孩子,和她相差三四年罷了,但在她看來還是太幼小了。扶微抱著胸,需垂眼才能打量她,“那麼朗朗喜歡我嗎?”

她又使勁點頭,“喜歡。”加重語氣又肯定了一遍,“非常喜歡!”

她笑起來,“喜歡我什麼?是不是你阿母告訴你,我是皇帝,你必須喜歡?”

朗朗說不是,“我喜歡阿嬰哥哥長得好看,哥哥的眼睛像洱海,哥哥的鼻子像小山。可是我覺得哥哥和我阿姐有點像,如果是一位阿姐,我會更加喜歡。”

扶微心頭一陣發虛,孩子的話才是最真實的。她的長相已經逐漸暴露性別了,近身的人不說是因為不敢,哪天有人拿這個當作利器來針對她,到時候她除了厲聲嗬斥他們大膽,還能怎麼樣?

她慢慢後退一步,有些惶惶的,不遠處就是兩個近臣,她拖著步子過去問斛律:“翁主說我長得像女人,都尉看呢?”

斛律普照的臉騰地一下便紅了,結結巴巴道:“翁……翁主年幼,口不擇言……那個,臣從來不覺得陛下女氣。陛下是一代英主,世上哪裏來這樣胸懷大誌的女人!”

扶微起先是捏著心問他,因為這個問題自己一直回避,總擔心主動提起便會露陷。結果他雖極力否認,最終原因還是因為最後那句話。女人不可能胸懷大誌,女人就該抱著花繃相夫教子,因為她有野心,所以她不是女人,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她又轉向上官照,“侍中你說呢,朕像不像女人?”

上官照心頭顫了一下,“主公……”

他說不出話來,奇怪居然連一句場麵上的周旋都無法拚湊。認識了這麼多年,上次相見本以為少帝應當長成了個俊俏的少年郎,結果除了那威儀和決斷的個性,其他方麵,還是雌雄莫辨。

見他不說話,扶微心裏便躁鬱起來,愈是親近的人,感受愈是直觀。除了朝堂上故作姿態的殺伐,私下裏她總會不自覺流露出女孩子的本性,這點很不好,她知道。

還是不夠強硬,她灰心地想,終究和男人差了一大截,要如何才能填滿這個鴻溝呢?失神的當口上官照憋出一句“貌柔心壯”來,直接拿蘭陵王來比她,算是已經很給麵子了。

她苦笑著轉過身去,“貌柔心壯……朕如果在臉上劃上兩刀,大概就沒人會這樣說朕了。”

她舉步踱開,琅琅在池邊招手請她觀魚,她好言好語把她哄走了,自己提袍邁進了帷帳裏。

恰好今日長主不在,梁太後的興致全在南方進貢的瓜果上,見她來了招呼她用,她搖了搖頭,“母親,臣有兩句話,想和母親商談。”

太後聞言將手裏的銀針放下,使了個眼色,命長禦把邊上侍立的人都遣走了。

“何事?”太後推開憑幾坐直了身子,“我前兩日聽說上與丞相鬧得很不愉快,可有這樣的事?”

她遲疑了下,消沉地說:“不過是政見不合,我欲重組尚書台,結果他委任了他的人當尚書令,台閣重新又落到他手上了。”

太後聽完很氣憤,可惜又無力反抗,半晌沉沉歎了口氣道:“罷了,他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陛下欲與他鬥,還需耐下性子來。不過老身勸陛下,再如何惱怒,君威還是要顧的,出手打起來,叫人傳開去好聽麼?”

她愣了下,“母親連這個都聽說了?”

“可不。”太後神情肅穆,“打得衣裳都撕爛了,這種事還能瞞人?”

她撫額訕笑,“都是些誇大之辭,母親不聽也罷。我今日想和您商議的,是蓋侯女。”

太後唔了聲,視線飄向池邊挽袖撈魚的孩子,“我倒是很喜歡翁主,這孩子沒有心眼兒,再大些應當會明辨是非的。進宮後由我親自教導,盡量讓她少與長主接觸,慢慢便會服管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