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定風波(下)(1 / 2)

因為外麵鬧瘟疫的緣故,家裏的餐食清簡了許多,所以直到用過晚飯,天才剛剛擦黑,薄李氏自覺精神不濟,喝一口茶水,撚起手裏的佛珠,衝幾個孩子擺擺手:“你們也早點歇下吧。”

東昌已經七歲了,但還是最愛粘薄李氏身邊,瞧著母親桌上的新鮮櫻桃眼饞,湊上前去:“母親抱抱。”

薄李氏最疼愛小兒子,忍著困意把他攬進懷裏,把桌上的盤子移的近些:“來,我的乖兒,吃吧。”

她湊近了燈光,才看到東昌的臉上有道紅痕,疑心是白天磕碰了,抬眼盯著乳娘:“昌哥兒臉上怎麼搞的?”

那乳娘知道太太最心疼這個小兒子,怕被責罰,不免慌亂起來,轉頭看到琥珀正端著撤掉的碗筷要出門,張口說道:“是琥珀,我看到琥珀開飯前和小少爺打鬧來著。”

東昌聽到自己乳娘這麼說,也跟著說:“琥珀最壞!”

琥珀在家裏被這樣冤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平日是不敢在太太房裏聽差的,這一回是被廚房馬大娘支來收碗筷,偏偏撞到這件倒黴事,還好她反應快,立刻跪在地上:“回太太,開飯前我在廚房馬大娘跟前架火,並沒有到前院來。”

薄李氏原本垂著眼睛做樣子,聽了此話才抬起眼睛來,正好看到跪在地上小人兒,明明身上穿著破舊的粗布衣服,卻還是襯得膚白可人,不由又想起這小丫頭的娘來,心中煩躁:“不老實!”

琥珀還想爭辯,薄李氏卻一臉的不耐煩:“且饒你一回,去外麵跪著去。”

薄大奶奶院子的回廊下有一塊地方,原本的鋪的好好的青磚被挖出來,填上碎瓦片,專門用來罰跪,自打琥珀記事起,在這罰跪的次數多到數不清,卻沒見過旁人在這裏受過罰,所以她常疑心這地方就是薄大奶奶專門給自己準備的。

琥珀這邊領了罰,捧著碗筷規規矩矩地走出門去,那邊院門口卻匆匆進來一個丫頭,一進屋就跪下磕起頭來:“舅老爺,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薄老爺本來半躺在長榻上吸水煙,正是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睛一看,不由嚇了一跳:“這不是珍珠麼?怎麼這麼晚跑來了,可是寶璐出什麼事了?”

那小丫頭名喚珍珠,是薄寶璐出嫁時買的幾個丫頭中的一個,也是薄家帶去沈家所剩無幾的幾個老人之一,此時突然趕回來,必是薄寶璐那邊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薄李氏眼瞧那珍珠麵色狼狽,猜想那位精明的小姑奶奶定是出了什麼差錯,便衝乳娘使個眼色,讓她把幾個孩子帶出去,又把房裏的人都打發出去,自己上前去扶珍珠:“喲,這是怎麼了?看把孩子急的一身汗。來,坐下慢慢說給老爺聽。”

那珍珠受了薄寶璐的支托,自己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哪裏肯起來?雙手托著一封信交給薄李氏:“小姐說,這件事務必請舅老爺幫忙。”

薄寶璋不由心中慌亂,勉力維持鎮定,湊近了油燈,把信紙鋪開看,待看完半晌不語,隻將那信紙遞到薄李氏手上。

原來,一周前的傍晚開始,沈嘉木突然高燒不退,沒幾個時辰的工夫,竟然燒到神智不清,來看病的大夫一聽症狀都驚的什麼似的,異口同說是海上傳來的疫病。

沈家原本在餐飲上就極講究,這次為防瘟疫,連水都隻喝自家院子裏打出來的,外麵出入的東西全都記錄在冊,防的就是有人混搭來路不明的東西進來,因而沈嘉木的病就更是蹊蹺,沈老太爺下了令讓嚴查,查來查去就查到了薄寶璐曾經托沈嘉木從她乳娘家帶了一包繡花樣子回來,那花樣子到平常,可疑的是包花樣的布卻是一件舊衣服,再查問乳娘,她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那舊衣服的出處,這樣一來,就更加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