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一點點西斜,學校外麵的那條大路除了一個擺攤賣西瓜的農戶,連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薄錦書低頭坐在福特車裏,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讓美娟知道自己一直在騙她,她該會多麼失望啊。
連翹呢,如果讓她知道那個喊著要去解放全人類的人,其實連自己也解放不了,她也會覺得諷刺吧?
還有一個人……
月光下,荷花香,那個人說:“隻要你願意,我就帶你走。”
當時,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想過要點頭的。
現在,一切都晚了。
薄錦書歎氣,低下頭,攥緊了手掌,仿佛那裏緊握著的,就是自己的命運。
“砰……”
不知哪裏傳來一聲響雷。
坐在駕駛座上的鴻泰探頭出去望望天:“天上沒雲啊,哪來的雷聲?”
沈嘉木突然聯想到了什麼,伸手抓住了錦書的手:“不是雷,是槍聲。”
“砰砰……”
更多的槍聲響起來,夾雜著嘈雜的喊叫聲……
大路的盡頭,升起一陣陣灰塵,有人喊著從那邊跑過來:“殺人了、官兵殺人啦……”
錦書在人群中發現了幾個學生的影子,是讀書會的人,負責這次集會的組織工作。
那幾個學生跑的飛快,很快從車邊路過,路過的瞬間,她看到有個學生額頭上有鮮血流下來。
那麼說……
是會場那邊出了事?
美娟和連翹還在那裏……
一早就定好的,李英祺要第一個上台做演講。
她轉過頭,怔怔看向沈嘉木:“是你……?”
“什麼?”
沈嘉木愣了一下,吃驚地看著薄錦書……
“你早就知道?”
她漲紅著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你早知道會出事,所以你才要來找我,所以你才不讓我去找她們?”
“像飛龍號那次一樣,你又想讓什麼人死麼?”
他一向從容的臉上有一瞬的驚詫:“薄錦書,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上一次你們害死了小銅錢,這一次你們又想害死誰?”
他看著她,突然笑出來,一點點鬆開手。
“薄錦書,你太小瞧我了,我若要想讓什麼人死,哪裏用得著費這麼大周張?”
他轉過頭去,克製著胸中的怒火,閉起眼睛,到底還是開了口:
“昨天碼頭上新到了兩艘北方來的軍船,兩艘船,上千的士兵,全都荷槍實彈,你當他們是來看戲的麼?”
薄錦書吸氣,沒聽他說完就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唉……少奶奶……”
鴻泰嚇了一跳,也打開車門想去攔她。
“就讓她去!”
沈嘉木靠回椅背,心中有怨氣,也有不忿。
鎮江老宅裏,祖父還病著;二叔和嘉楨鬧著要分家;江浙水災,一半的田租收不回;還有鎮江書院那邊,朝廷說薑易是亂黨,封了書院搜證據……
回國後遇上的樁樁件件,都是麻煩,最大的一件,還是那個跑掉的小姑娘。
他揉揉眉心,歎口氣:“阿泰你悄悄跟著她,別讓她受傷。”
小姑娘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自己的計劃,麻煩的是,她的計劃裏好像沒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