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二天,天地像捂在濕嗒嗒的大被子裏一樣悶熱潮濕。
入伏之後,沈老太爺的身體就不大好了,暑天裏本應瞌睡少,到了老人家這裏卻是迷糊的時間比清醒的多,一天裏到有八九個時辰在昏睡,偶爾醒來,說的也盡是些陳年舊事,還屢屢提起去世多年的大老爺和大奶奶來,後來,竟拉著沈嘉木叫“維祉”,沈嘉木心中難過,又不能在臉上露出端倪來,隻得將手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盡心盡力的陪在老人跟前,就害怕老人突然清醒過來時他不在身邊。
就在這家裏離不了人的當口上,鎮江府又傳了消息來,說要在五地日內把原來關押在鎮江大牢的薑易解送到北京去,如今朝廷是鐵了心要嚴查嚴辦“亂黨”,薑易若留在鎮江,也許還能保他性命,但若北上,恐怕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沈鴻正和肖致謙想了個“李代桃僵”的法子,從死囚牢裏找了個白淨些的囚犯,好飯好酒的招呼著,隻等著解送犯人的日子一到,讓這死囚頂了薑易的名頭去北京,到時再找個機會把薑四爺從牢裏接出來,這所謂的“亂黨”罪名也就算是翻了篇了。
這計劃雖好,臨到最後卻出了亂子,那個死囚犯原本在牢中過的饑寒交迫,幾日的好酒好菜下來,無法化食,竟然發了急症,半夜得心痛病死了。
再過二日就是押犯人上京的日子,一時間再上哪去找個合適的人呢?肖致謙正急得團團轉,兩個月前去四川運絲綢的沈鴻順卻突然回來了,還急寥寥的直奔南院,見了他拱拱手,腳下半刻不停:“肖管事,你快與我去見少爺,我回來的路上聽說,四川那邊有人鬧獨立了。”
鬧獨立?
隻知道四川湖廣在鬧“保路”,怎麼就到了要造反的地步啦?
肖致謙心中一沉,疾步跟上前:“現在情形怎樣?”
“不太清楚,我來時一路上見的都是川督調遣的士兵,具體情況估計這今明兩天也就有信了。”
這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形勢一亂,薑先生北上的事情也許就有了轉機,肖致謙腳下不停,腦子也轉個不停,又問鴻順一路上的見聞,見到的也都是民意沸騰,基本上一邊倒的都是支持“保路會”的呼聲。
兩人邊走邊聊,剛走過回廊,就見到沈嘉木站在房門口整理衣帽,身上穿的,竟是當年大老爺的舊衫。
沈嘉木見到二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問:“四川出事了?”
沈鴻順心中稱奇,拱著手:“是的少爺,我沿長江一路走來,四川、湖南、湖北,俱有鄉鎮鬧民變,我瞧著民意似乎也是一邊倒。”
“百姓積怨已久,這星星之火一旦燒起來,隻怕沒那麼容易壓下來。”
沈嘉木邊走邊說,轉身正想交待什麼,老太爺房裏的丫頭雙喜疾跑而來,遠遠福一福:“少爺,老太爺找您。”
沈嘉木皺眉:“老太爺是找我,還是找我爹?”
雙喜跑的氣喘噓噓,氣還沒倒均呢,就開口:“我聽的真真的,老太爺喊的是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