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很安靜,偶爾有仆人走過,腳步輕淺,像是怕驚動什麼人……
不知哪裏飄來桂花的香氣,時濃時淡,絲絲縷縷縈繞在空氣中。
天空烏雲密布,擁擠著喧囂著隨著風緩緩移動。
時間像是凝固住了,有那麼一瞬間,薄錦書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少爺還在房裏午休,她搬了小凳坐在門簷下,不經意間,一個下午就這樣寂靜無聲的從手指間溜走。
這時有人推開院門,緩緩跨進門來……
這裏曾經的少年已經成長,樹影從身後投下來,他不動聲色的臉忽明忽暗。
他看著她,腳下遲疑,躑躅著不能向前。
判斷著、推演著、研究著……
她的眼神溫柔又堅定。
眼前這女人,是旁人嘴裏所說的“禍害”。
……
“你也是來拜祭祖父的麼?”
她看著他,眼裏有猶豫,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對不起,我來的不是時候,或許我該……”
“沒關係。”
他打斷她,上前拉起她的手:“你跟我去堂前磕個頭,盡一盡孫媳婦的本份。”
“不……”
她卻突然掙紮起來,翻起手腕想掰開他的手指:“我不能去。”
“我要……我要退親!”
他驚愕地看著她,但是心裏卻明鏡一般雪亮:“琥珀,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薄家不可能對你父親的死不問不查的,那件事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你我心裏有數,在這個時間退親,你知道等著你的會是什麼?”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現在從這裏走出去,薄家人會怎麼對你?”
他皺著眉,強壓下心裏的質疑,希望她能回心轉意:“你會在祠堂裏接受最嚴厲的懲罰,甚至,有可能會死。就是這樣你也無所謂麼?”
“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那些人究竟給了你什麼?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做人不應該安份麼?不該得到的東西就想都不要去想,這道理你懂吧?沒人教過你麼?”
她抬起頭來,靜靜看著他:“是的,少爺,從小就有人這樣教我,娘說這是命,因為上輩子做了壞事,所以這輩子應該這樣活。”
“命裏不應該有的東西,就連想想都是罪過。”
“我娘就是這樣活的,她到死都毫無怨言,大娘那樣欺負她,她也從來沒有怪過什麼人。”
“我以前也是這樣活的,那個是父親的人,我卻要叫他老爺,家裏的哥哥姐姐們從來不正眼看我,因為,我是下人生的,所以我注定就是一個低賤的人,當他們坐在學堂裏的時候,我就應該做那些伺候人的事,對吧?我是這樣做的吧?我從來沒有怪罪過那個所謂的命運吧?”
“可是,那個改變我命運人的難道不是你麼?”
“因為你,我才有機會和他們一樣去外麵上學,我才第一次被當作一個人來對待,拜你所賜,我可以站得高一點,看看外麵的世界,是你打開了那扇窗,讓我第一次看清了我之前的人生是多麼的令人厭惡。”
“所以……你是在怪我麼?”他安靜地看著她,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