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醫著急忙活的趕過來, 老太爺親自接待, 一求再求總算是讓他再次破例替瑾哥兒診治。
瑾哥兒就安置在老太爺的臥房裏, 王慧雲不放心的陪著。
這下整個顏府上下都驚動了, 大夫人盧素月臉色難看的要死, 將顏庭安趕回房去, 生怕沾上了這病, 又與老太爺說這病太厲害了,萬萬不可留在老爺子房中,還回他們家去治。
老太爺一句, “怕傳染你們回屋待著,不要過來。”將盧素月噎的又氣又啞口無言,回到房中衝顏鶴山發了好大一通火。
說這老太爺偏心偏的人還沒認回來就已經瞧不上她們了, 這要是讓顏鶴年一家進了門, 日後還有他們這一房的活路嗎?這些年顏家內宅中的事務全由她來操持,全是她說了算的, 可若是真讓顏鶴年一家回來, 這顏家還指不定交到誰手裏!
顏鶴山也是心煩, 他沒想到都這麼多年了老爺子的心還在顏鶴年身上, 居然這麼輕易就讓他進了顏家!當即便又去了老太爺那裏, 當年能拿顏玉僵著老太爺, 逼走顏鶴年,如今也必定能要死了也不容顏玉,那顏鶴年心腸那般軟, 還能真舍得丟要顏玉?
老太爺這邊, 薛老太醫忙活到深夜才總算透了話出來,天花並非一般病症,到如今都沒有絕對治愈的法子,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熬過這段日子看看。
王慧雲聽的整個人都傻了,撲倒在顏鶴年懷裏哭的沒個主意。
顏鶴年心裏也難受,他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如今連唯一的小兒子都保不住嗎?
顏玉拉著善姐兒站在屋外,善姐兒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隻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的都是陌生的人,弟弟又成了那個樣子她害怕,緊緊的拉著顏玉的手小聲哭著。
顏玉抱了抱她低聲對她道:“善姐兒不怕,沒事的。”
善姐兒抬起頭看他,啞啞的叫了他一聲:“大哥,瑾哥兒會好嗎?”
這是善姐兒第一次叫她大哥,她替善姐兒擦了擦眼淚道:“會好的,肯定會好的。”
顏玉抬頭看屋子裏,聽到顏老太爺發話道:“留下吧,瑾哥兒就留在這兒治病,薛老這段日子就住在顏家吧,免得來來回回的折騰。”
薛老太醫看了顏鶴年一眼,眼神示意他還不快跪下認個錯。
顏鶴年拉著妻子跪在了顏老太爺跟前,哭的不敢抬頭,“多謝父親,兒子……”
“父親。”顏鶴山從外麵趕了進來,看了顏鶴年與顏玉一眼,低聲對顏老太爺道:“我有話要與父親和二弟說。”
“正好,我也有話要說。”顏老太爺拄著拐杖站了起來,點了點顏鶴年道:“你們跟我來祠堂。”
顏鶴山扶著他出了房門,他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過頭來看顏玉,對她道:“你也過來。”
顏玉鬆開了善姐兒的手,善姐兒怕的拉住她的衣袖,她低頭哄她道:“善姐兒乖,日後要好好聽母親的話,照顧好瑾哥兒,什麼都不要怕,有大哥在。”她將衣袖從善姐兒的手中抽出,大步走向顏老太爺。
她來到顏家的祠堂,麵對著顏氏的列祖列宗,跟同父親一起跪下。
要說的會說的,她早已料到,無非是她的罪臣之女身份遲早會被顏家帶來滅頂之災,顏鶴山讓顏老太爺為顏家,為這麼多口人的性命想想。
他說的並沒有錯,顏鶴年可以意氣用事帶著她脫離顏家,但顏老太爺不能,他是一家之長。
顏玉聽著顏鶴山義憤填膺的講完,看著顏鶴年在顏家列祖列宗麵前抬不起頭,對顏老太爺道:“之前我已說過了,顏老太爺救了瑾哥兒,我便離京,絕不會拖累顏家,今夜我就走。”
“玉兒!”
“爹。”顏玉打斷顏鶴年,她知道顏鶴年如今有多難過,多難以抉擇,她看到顏鶴年滿眶的淚水,對他笑了笑,“您為我付出的太多了,如今該為顏家,為娘,善姐兒和瑾哥兒付出了。”
顏鶴年看著顏玉小小的臉,喉頭一哽淚如雨下,“你這麼小……我若是……若是丟下你不管你要怎麼活?”
“放心吧。”顏老太爺站在牌位之下,轉過頭來歎了口氣,“我也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她個小人兒我難道能逼死她不成?”他看了一眼顏玉道:“稚子無辜,你隻是投錯了人家。我會派人送你去老家的莊子上,帶著你的乳娘走,再挑幾個踏實人照顧著,我們顏家會養著你,你就在莊子上好好過活吧。”
“父親!”顏鶴山驚了,逼走了顏玉有什麼用,顏鶴年還是回了顏家,“這樣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顏老太爺道:“她一輩子不會回京,誰還會記得世上有她這麼個人?”
顏鶴山啞口無言。
顏鶴年卻是心如刀割,想開口說什麼,顏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對顏老太爺道:“多謝顏老太爺的恩情。”
那屋外下起了夜雨,顏老太爺與顏鶴山離開祠堂。
顏鶴年拉著顏玉站在祠堂之外,覺得背上壓著幾座大山,令他無法抬頭,他明白這已是顏老太爺做出最大的讓步了,他如何忍心讓玉兒一個人走,可他的妻兒還在那邊哭著。
顏玉抬頭看他,對他笑了笑道:“父親不必擔心我,照顧好母親她們。”她對落淚的顏鶴年眨了眨眼,“他日我必定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