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板擦拭著酒櫃, 見南柳下樓, 笑問:“小將軍這麼快就要回去?”
南柳眼不離那個白衣人, 倚在酒櫃前問道:“葉老板是嵐城人?”
“我是嵐城本地人。”
聽他說自己是本地人, 南柳朝街對麵的花孔雀隊伍揚了揚下巴:“對麵那些, 是蒼族人?”
葉老板點頭笑道:“是呢, 每逢集會他們會到城內來賣蛇膽藥材, 換錢買點稀罕物供給族長。小將軍有要買的東西嗎?去那個穿白衣的孩子那裏問,隻他會說官話。”
南柳微驚:“隻有他?”
葉老板點頭:“不錯。蒼族深居玉帶林,打獵建屋紡紗織布, 能自給自足,因而與外部隔絕,大同之前, 嵐城的百姓都沒見過蒼族人。我看小將軍的年齡不大, 不知你是否知道建元元年的嵐城之戰?”
南柳自然知道,她父君每年都要跟她嘮叨幾句建元元年的雲州戰役。
建元元年, 母皇剛剛登基即位, 神風教從涼州越境入雲州襲擊嵐城, 與前朝亂黨勾結, 以雲州為起兵地, 妄圖與母皇劃江而治, 分裂十三州。後來大同軍民齊心,粉碎了神風教和逆賊亂黨的陰謀。
南柳沒想到她隻提了句蒼族,葉老板能扯這麼遠, 雖有些心不在焉, 但南柳嘴上還是應了聲:“怎會不知,邪教犯我大同,洗劫嵐城,萬幸驕陽明月二位將軍坐鎮雲州,驅逐邪教,護我大同。”
葉老板抬手指向街對麵的那些蒼族人:“神風教從涼州哈什山越境而來,穿過玉帶林時擄走了幾個蒼族女人。蒼族女為尊,此舉激怒蒼族人,蒼族的巫女和族長下令出林追擊。那時神風教正攻嵐城,城中亂作一團,百姓絕望之際,忽聽城外玉帶林傳出陣陣牛角號聲,不一會兒,箭雨從天而至,蒼族除了不能打仗的老人小孩,幾乎全族出動,就在嵐城外,嵐城百姓看著他們一刀一個腦袋,收割神風教的腦袋。”
南柳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想錯了,這位葉老板可能不是教書先生,而是說書先生。
她聽出了幾分興味,追問道:“之後呢?”
“蒼族人代代幽居玉帶林,那是他們第一次出林,出場不可不說震撼。可惜神風教配了火銃,等領兵人反應過來列隊回擊時,蒼族人憑弓箭彎刀根本敵不過,那一仗蒼族人傷亡慘烈,那天晚霞如血……”
“葉老板。”南柳剛被勾起的興趣,在預感到他要長篇大論後立刻消失,無可奈何打斷道,“我最開始問你什麼問題來著?”
葉老板知自己犯了老毛病,連忙道歉:“我長話短說好了,驕陽明月二位將軍幫他們剿滅了神風教,商談之下,他們願意開林,偶爾也會到城中來。早些年,到城中來的蒼族人官話講不好,每次賣東西總要鬧出事來。直到十年前,隊伍裏忽然多了個蒼族小孩,官話流利,就是那個穿白衣服的,他叫拾京。”
南柳確認道:“你說的是街對麵戴麵具的那個?”
“是。”
南柳默念兩遍拾京二字,問道:“我曾聽聞,蒼族人以母親的名做姓,這拾京二字,葉老板可知怎麼寫嗎?”
“拾京。”葉老板好端端的卻突然歎了口氣,“他同我說過,他的姓,是撿來的意思,我想應該是撿拾的拾吧。”
“稀奇,他母親名拾?”
葉老板不忍道:“不,是他父親,他父親叫拾。”
南柳驚奇:“我記得蒼族不是以母為尊,隻認母親不認父親嗎?他怎麼能姓父親的名?”
“因為不配從母名。蒼族人不承認他。”
葉老板放下抹布,似是想起什麼,一邊歎氣一邊搖頭。
“小將軍要是感興趣,我來講講蒼族的事吧。”葉老板慢吞吞道,“他們族長喜歡我家的千秋酒,每次蒼族人回玉帶林前,都會在我這裏買一壇酒。一來二去,葉某也算是那孩子的相熟,知道了不少蒼族的事。瞧見那個身上搭六色布的姑娘了嗎?”葉老板指著持弓的蒼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