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疼,也不僅是差點沒命,他還連累了南柳。
不可饒恕。
這樣蠢的他,不可饒恕。
拾京輕輕呼吸著,感覺到了洶湧襲來的困意,那些困倦疲憊的怒浪仿佛全壓在了他的眼皮上,讓他昏昏欲睡。
可現在不是昏睡的時候,他需得再多撐一會兒。
在上方朦朦朧朧傳來的挖掘動靜和說話聲中,拾京聽到了南柳如夢囈一般的呢喃。
拾京費了好大勁湊過去聽,這個姿勢讓他後背異常疼痛。
那是燙傷,每動一下,就像燒開的熱水再次澆在傷口上。
拾京忍著痛,仔細傾聽著南柳的呢喃,然而當他聽清她在說什麼後,瞬間氣清醒。
南柳說:“拾京……拾京……我恐怕是不行了,還能和你死同穴,好極了……好極了……喜歡你……挺好的……”
拾京出離憤怒了。
他從沒有這麼氣惱過,哪怕他知道,或許這隻是南柳高燒中意識不清時胡說的喪氣話。
拾京拽著南柳的衣領,因為惱怒,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手抖著,幾乎要把南柳拉坐起來。
黑暗中,拾京隻能看到她蒼白的臉部輪廓,模糊著,似乎還有一道虛影,她微微睜開了眼。
拾京在她耳邊吼道:“封南柳!封南柳你給我聽著!如果要喜歡,那就活著喜歡我!死的不算,我不要!你聽清楚了嗎?!”
他在南柳耳邊叫了三遍,直到聽到南柳像做美夢又像之前嘲他天真一般的輕輕笑聲,才滿意的放開她。
力氣耗盡,拾京人生中第一次,以及第二次第三次的怒吼,就這樣送給了大同的公主。
被吼過的公主,呼吸聲似乎比剛才有力了一些。
拾京稍稍安了心,當上方的沙石大塊大塊噗噗落下,透出一絲光亮時,他終於放心的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礦地爆炸,南柳被埋的消息,和南柳被安全救出,除了擦傷之外安然無恙的消息前後腳到的昭陽宮。
礦井坍塌女兒被埋生死不明的消息傳來時,皇帝正在考慮要不要赦免暗地裏扶植神風教做兩手計劃的新朝重臣陸笑汝的罪,她本想假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破不說破,給陸笑汝個徹徹底底死心塌地效忠朝廷的機會。
然而,等傳信兵頂著泰山壓頂的巨大壓力俯首把消息報完後,皇帝立刻暴跳起來,掀翻了龍椅,放話救不回公主,雲州那破林子裏的所有活物死物統統陪葬,之後,順便讓關山秋立刻傳她口諭,抄了雲岫閣閣臣、三部之首、新朝重臣陸笑汝的府邸。
一下子狠起來的皇帝做完這些,依舊心緒難平,又一口氣寫了三道殺旨——神風教,蒼族和為官已四十年位極人臣的陸笑汝。
她恨不得現在就親自提刀砍了這些。
皇帝寫完這些後,剛煩躁地打翻硯台,南柳獲救身體無礙的消息就送到了。
這消息比八百裏加急還要快,傳信官一口氣說完,這才顧得上大口喘氣。
皇帝內心的焦躁憤怒瞬間熄火,平順下來,她長舒一口氣,扔了筆,撕了剛寫完的諭旨,揉著額角,這才開始想細枝末節的東西。
女兒出息了。
為了個男人,竟然要搭上性命了!
真愛啊!
好啊!
好呀,都要情比金堅了,竟然還和那傻愣子同渡了生死關啊!
好極了,好極了!
“封榮,你給朕等著!”
大悲大喜之下,皇帝比之前更憤怒,她充滿怒氣卻又異常平靜地吩咐道:“來人,聽旨。”
左右趕忙上前聆聽聖旨。
“傳令九門尹和京門衛,公主一旦入京,立刻給朕捆嚴實了扔到北宮的瀚海閣,同行的那個奇裝異服的蠢蛋一並綁了給朕提過來!聽明白了嗎?!”
左右聰穎的領悟了聖意。
還不知母皇處在滔天怒火中一心要教訓她的南柳醒了。
身體康健,能吃能睡。
擦傷好的很快,急出來的高燒半天之後就消退了,睡一覺起來後,她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