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戶恰到好處的解釋緩解了陸暉的小擔心,樓下的熱鬧勁也算過去了,議長宣布暫時休會一刻鍾,吵鬧了足有一個時辰的議員們各自解決各自的個人問題去了,久經訓練的保潔工快速入場,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墨水瓶,羊毫筆等物件。
“敢問這位可是陸僉事。”一位身著圓領綠袍,頭戴烏紗,麵容枯瘦的老者拾階而上,張望了一下便向陸暉坐處行了過來,拱手為禮。照例議會議事日時,官府來人參會提案或旁聽者,都得著官服以示尊重。陸暉瞥了一眼,見這人胸前補子是黃鸝,便知是個文銜八品,他位在文銜四品,自不必起身,點了點頭:“請問閣下是。”
“下官南京知府衙門工曹司曹周清之,奉李府台之命,前來拜會陸僉事。”周清之說著從身後從吏手中取過一本褐色緞麵印有狴犴紋章的卷宗,雙手呈上。習慣了軍中利落風氣的陸暉本欲起身去接,一直侍立在側的錢禮明已經小快步上前接了卷宗,而本該幹這事的張小二卻依然趴在欄杆上對著下麵各色議員指指點點。
“周工曹請坐。”接過錢禮明轉呈的卷宗,陸暉也沒心思去管教張小二的不當行為,翻開了卷宗仔細看起來,內中卻是些水利工程的規劃預算,他之於這一行當是一竅不通,略翻一翻便合了卷宗,朝周清之詢問道:“本官對這些並不了解,但今日所為何來卻是知曉的,周工曹何妨直說。”
“是下官唐突了。”周清之道:“此卷宗是論及今次府台衙門提議的興修道路及水利之規劃,共計修路四百七十三裏,其中地字級二百十一二裏……”
看著這位明顯陷入自己專業知識即將滔滔不絕的技術官員,陸暉也有些明白為何眼前這人已然年過六十,還隻是個八品工曹,當下打斷道:“周工曹隻需說要多少銀錢人力。”
“是,是,是……”周清之不假思索:“共需明元四千二百零七萬六百元整,戶曹計撥一千五百三十萬六百元,其餘二千六百七十七萬擬以所修工程為抵押發行地方債卷。”
二千六百七十七萬,暫時還沒成功建立起直觀的金錢認知體係的陸僉事暫時用騰霧車換算了一下,也不過是七十多輛騰霧而已……而已?
“那此工程可吸納多少無業流工。”食指與拇指輕拈,陸暉有些覺得今天這個白臉不是那麼好唱。
“總工期是一年,最高可用工七千四百五十人。”周清之回答道。
“是你們李府台讓你來的?”
“是,府台吩咐,需將一應情況稟與僉事大人。”周清之看了看樓下已經重新開始的會議,提醒道:“僉事大人的發言時間快到了,是不是先下樓做些準備。”
陸暉快步下樓,大跨步上台,一心隻想著發言之事,卻不知人群之中有一隻黑洞洞的搶口正對準了他,正垂了頭要念稿子時,耳中隻聽見“砰!”的一聲……
帝國曆五百六十一年,新任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陸暉,被刺殺於南京議會大廳,是年三十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