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宮裏的傳聞越演愈烈, 並且鬧鬼鬧得很厲害, 但實際上第一個見到寧歸‘魂魄’的人反而不是一直求而不得的西陵皇和東昊皇, 而是······趙小王爺。

趙小王爺其實這輩子算不得壯烈, 也沒有什麼慷慨激昂的事跡, 鴻殊王隻他這麼一個嫡子, 本就寵愛非常, 這才導致了他在太玄皇城‘小霸王’稱號,並且成功的成為了那群紈絝弟子的頭頭。

說到底,其實趙小王爺還稱不上是真正的紈絝, 但他表麵張狂霸道,實際上內斂的很,雖然在皇都稱王稱霸, 可真正出格的事情, 倒是一件也不曾做過,外界的傳聞終究是傳聞。

他這輩子沒有什麼波瀾, 唯一稱得上是‘事跡’並且一直不曾得償所願的······大概就是就是那一份不被外人所知的喜歡了。

世人都知道西陵東昊兩位皇帝對於太玄女皇愛之深切, 然最終是求而不得, 佳人香消玉殞, 那兩位卻連江山都不要了, 這情愛總是被人歌頌或談資, 可也沒有人知道,其實稱霸太玄皇城的趙小王爺,其實跟那位傳奇中的女皇也有過那麼一段姻緣, 或者說, 一份大概永遠也得不到的喜歡。

除卻鴻殊王,也隻有趙恪自己能明白這份心意了。

隻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那個人已經死了。

世人不知,但趙小王爺確實知道的,她死了,死在東昊皇劍下,或者說,她隻是為了幫西陵皇擋下那一劍。

從始至終,其實趙恪也不知道,她愛的究竟是祁連溪還是顧寒,又或者兩者都不愛,畢竟······那個人,趙恪覺得自己是能有些看明白的。

他也沒有想要為她報仇,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說到底,他趙恪也沒有像那兩位一樣對她有著瘋魔般的愛,他隻是喜歡著,這份喜歡,或許連性命都還抵不上,但他是喜歡的,這一點他無比清楚。

當初的事情如今想來依舊那麼清晰,隻是當時所思所想卻有些模糊了,就連趙恪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呢?難道隻是因為她和別人不同嗎?

這個問題無人能回答他,不過想來也無需回答,因為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了。

沒有如宮裏的那兩位那麼瘋狂,趙小王爺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攜一壺酒,坐在高高的簷角上,望著清冷月色,然後慢慢飲盡。

酒是極為醇香的,但喝在嘴裏卻有一絲苦意,趙小王爺覺得自己沒有多麼悲傷,可心底的那一份壓抑卻始終揮之不去,隻能一口一口的喝著,對月獨酌,妄圖將自己灌醉。

他看著月亮如一個巨大銀盤一般掛在天邊,美麗非常,卻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投向皇宮的位置。

那裏有她的棺桲,在最中心的地方,這幾日卻聽聞皇宮裏似乎有些詭異的傳聞,據說是女皇夜半之時魂魄歸來,說得那樣認真,似乎真的有見過她的魂魄一般,但是趙恪卻隻是飲下一杯酒,然後對著皇宮的方向冷冷嗤笑。

魂魄歸來?

嗬,真是可笑,死去的人如何還會有魂魄歸來,若是真的有,也不會等到如今才有這樣的傳聞,說到底,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他不信。

他不信她的魂魄還能回來,甚至有的時候,趙恪會產生一種想法,這樣也好,誰都不能得到,終歸她隻是來這世上走一遭,她那樣的性子,大概不會是哪位仙人,倒是有可能是某個愛捉弄人的妖怪到凡間來渡劫,如今她功德圓滿,便回去了,隻餘下凡間癡癡守著的人,誰也不比誰好過。

這樣想著,趙恪也沒覺得心裏好過一些,但終歸那些人也沒得到她,他便也沒有什麼嫉妒,喜歡這種東西,若是放在心底深處,總歸會被時光磨滅的吧,畢竟一輩子還有那麼長。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看著卻沒有笑意,隻有冷冷的孤寂,麵朝月亮的方向,趙恪仰頭將那一壺酒一口飲下,衣襟被溢出的酒液打濕,他卻好似沒有半分察覺,隻是將那酒壺隨手一拋,聽見清晰的碎裂聲響起,而他本人卻自房屋簷角處躺下,將目光放在那巨大的月亮上。

喝了那麼多的酒,他想醉一醉,可此刻卻還是清醒。

所以說上天大概總是不如人願的吧。

看著那冰冷的月光,他緩緩閉上眼,心緒放緩,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夜半孤寂,耳邊除了微微風聲便再無其他,趙恪覺得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就在這平靜中,不知過了多久,恍如夢中般,有清脆柔和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大半夜睡在屋頂上吹風,你不冷嗎?”

沉澱的黑暗徒然一驚,趙恪猛得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