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榮心。
重物落地,“砰”地一聲悶響,來不及反應的人們都瞬間停頓在那一刹那,直到那一小股鮮血漸漸漫開,染紅整個眼眶,才撿回了神智,尖利的驚叫聲讓更多人看向這邊,就像多米諾效應,很快,消息傳遍整個住院部。
袁薇正在講電話,上次跟那個後輩見過細聊之後,事情就一步步進展下去,對方正跟她講批地的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了,聊得正起勁,就看見小羅臉色難看地進來辦公室,衝她打了個手勢。
“……行,那哪天定下來了,我再過去你那兒,看一下麵積。”
見她收了電話,小羅忙走了過來,“出事了,袁醫生。”
“小羅,你能不能換句台詞?”袁薇真是不耐煩她那張苦瓜臉,“是急診室,還是哪個病人又鬧起來了?”
“有……有人跳樓了。”
袁薇本來想去拿文件的手頓在空中,又看向她,“哪個病房的?”
“就是上個星期住進來的那個肝癌病人,左六房二床。”
袁薇站了起來,把白衣的扣子扣好,才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她拍了下額頭,“瞧我是被你同化了,要是沒得救,你也不用來跟我說了。”
“剛才護士去打針,正看見他們家屬在找人,說是早飯之後就不見人了,然後外麵就吵起來了,他們趕緊就出去看,血遍地都是,不過還有氣,被送進急救室了,聽說他是從六樓跳下來的……。”
“不用這麼具體描述了,你說送去搶救,是誰主刀?”
“馬醫生,已經二十多分鍾了。”
袁薇又坐了回去,掏出煙點著,馬原博醫術還過得去,也是個老資格,但是外科手術的設備與技術日新月異,他又是個學術派的,手術成功率漸漸有下降的趨勢。
當一個外科醫生不能與時俱進,那把手術刀也就從救人變成了殺人利器,不過這話還不能用在馬原博身上,但是她已經跟袁鎮提過,這次他合約到期,還是不要再續用了。
“怎麼不通知我?”
袁薇不想秋後算賬,但畢竟自己才是這個病人的主治,按理也要先告知她一聲的。
“馬醫生說袁醫生昨天值大夜班,怕你太累,狀態不好。”
袁薇的確是打算打完電話就回去休息,馬原博的話還真不好反駁,畢竟他是今天當值的醫生。
“幫我把家屬叫過來,還有,讓打掃的把那裏弄幹淨了,別讓我等下看到一點不該看到的。”
她語氣有些不善,小羅當然緊張,她男朋友就是管醫院後勤的,立馬心思轉到了那裏,連拍著胸口保證絕不會有不幹淨的東西。
等她忙著跑出去,袁薇站起來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她也其實不那麼緊張,畢竟醫院死人是最平常的了,最多讓人議論一下,連社會版都上不了,隻是她不喜歡自己掌控的地方上,出現超出把握的事情。
家屬過來得倒快,袁薇其實想要不就是賠錢了,可沒想到那兒子臉上沒有一點要來理論的氣勢,反而見了她,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後麵跟著的是他媳婦,還在用紙巾擼鼻子。
“怎麼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有些故意地板起了臉,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都怪我,都怪我……,”那兒子哽著嗓子,紅著眼睛,“我爸知道了,他得的不是酒精肝,是癌……。”
袁薇說呢,好端端的,昨天還在問她大概能不能在五一前出院的人,怎麼就一下子想不通了,一躍而下,該是多大的恐懼,才能擊敗對死亡的回避。
“我是不是提醒過你們,不要讓病人知道,就算他猜測,你們也要肯定回答他不是癌症,是人都不能一下子接受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你們……。”
袁薇臉上很是沉重的樣子,那兒子頭更低了下去。
“醫生,我們沒說……,”女人一邊哭,一邊分辨,“你叮囑了,我們也不想讓老人家擔驚受怕,隻跟女兒提了,結果女兒不曉得輕重,就……。”
袁薇是記得病房裏還有一個小姑娘,挺安靜的,陪她爺爺聽她手機裏的歌,老人家好像就一個孫女,疼得厲害。
……不知輕重嗎,她好像也快高中了。
袁薇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不過家屬沒有趁機訛錢,算是萬幸了,她想了想,還是有些工夫不能不做。
“事情不想發生也發生了,那麼現在老人家還在搶救,這邊我還是問一下,要不要叫警察,畢竟事情出在我們醫院,今天的情況也是最好備個案的。”
“找警察?”那兒子大概是不明白為什麼家人的生死要跟公安局備案,露出膽怯的樣子,不過也正合了袁薇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