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半夜寒風凜冽，但並沒有冷清的感覺。
在晚上仍然要堅持工作的人，或者原本就活在黑暗世界的人，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多。
所以，在熱鬧中又突然到來的冷清，格外讓人適應不良。
五林坡。
等從街上走過一百米左右的林蔭路，就再沒有人了，出租司機更是以飛快的速度，接了錢就開走，慘白的麵容讓人疑心他得馬上去收驚。
他大約是以為自己載了兩個回家的女鬼吧。
袁薇手裏還拎著包，穿著白色禮服的她，的確有夜半驚魂的效果，而且惡作劇地，她並沒有先報五林坡墓地，而是前麵的酒店名，等到了這兒，才突然讓司機停車，而沈楓從她對司機報了地址，就一直保持緘默，她明白得很快，但並不慌亂，袁薇的臉上很溫和，她想不出自己有做什麼讓她突然變臉的事。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沈楓看著天上移動的月，想不出來，這樣心平氣和一起去見沈文的日子，這幾年曾經有過沒有。
“也許不讓人進去。”
暗色的山影已經逼近，沈楓忍不住開口，抓住袁薇空著的一隻手，手心有些汗濕，這條路，她從來走得艱難。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樣的油水，傻子才會拒絕。”
的確沒有這樣的傻子，在袁薇塞了一千塊給看門人之後，在他驚喜又是驚疑的目光中，兩個人開始往坡上走。
“沈文應該嚇死了。”
沈楓不確定她是在開什麼玩笑，真夠冷的，她看了看前後左右，雖然是無神論者，但總覺得有股涼風一直在後頸那裏吹，她忍不住把身邊人的手拽緊了。
“你怕？”
“怕，你說真的沒有鬼嗎？”
“有……色鬼。”
沈楓有些無語，但的確緊張的情緒又被衝淡了不少，走到了沈文的墓前，大理石碑上的照片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前幾天是雷雨天，連帶著這裏也遭殃了，殘敗的花枝到處都是，看的人也覺得淒慘起來。
“人死如燈滅，話不假，活著的人隻是自己求心安而已。”
蹲下去，袁薇把周圍整理了一下，才從拎著的包裏拿出一瓶紅酒和三個酒杯，甚至掏出了一枝蠟燭點上，她倒是把訂婚宴上的東西利用盡了。
“今晚允許你喝一杯。”
“你今晚喝得夠多了。”
沈楓接過她遞過來的酒杯，別人看不出，是因為袁薇喝酒都是越喝臉越白，現在也該差不多了，袁薇卻不理會她的勸說，心情到了，總覺得還喝不夠，給自己和沈文倒了，輕輕碰了一下，聽到樹上的烏鴉叫了幾聲。
“別以為你走了我就得給你守著，我不是說了嗎，你要是敢放手，回頭我立馬找男人，我夠給你時間了，多少年了，你還是沒找回來。”
她說著，自己仰頭，紅色的液體從嘴邊流了下來，猶如殘血，她要動手，被沈楓搖了搖頭，自己給她倒了。
“哥，對不起了。”
沈楓自己也喝了一口，她為自己留不住這個女人而產生的懊惱仍然縈繞於心，袁薇腦子發熱，不管她呢喃，自己又幹了。
“我輸給她了，她比你狠，我輸在你兄妹兩個人手上……但是不代表，我原諒你。”
袁薇高跟鞋晃了一下，站起身，一手拎著裙擺，轉了一圈，裙擺飛揚起來。仿佛夜開的玉蘭般絕美，衝著石碑上的人笑了一下，又是一杯。
“漂亮吧，我這樣的人嫁你都虧了，何況是周銘，你就嘔吧，死不瞑目更好，以後說不一定，這個肚子還給別的男人生孩子，哈……。”
沈楓的眼睛閃了閃，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你知道的，醫學上有無限的可能，我總會有辦法……。”
酒夠暖和人心，眼淚終於從眼角落下來了，她忍太久了，若是有鬼魂，她也想掐住他的脖子問清楚，轉身而去的時候，他是不是心裏隻在乎病重的妹妹，她呢，這麼多年的戀人，為什麼沒有一句放心不下的話。
“不行，”沈楓拖住她的手，“婚可以結，不能有孩子，我會生的，你不需要為周銘生孩子。”
酒勁兒已經上來了的人好像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擰過頭，“啊”了一聲，又轉過頭，對石碑上的人像發火。
“等我兒孫滿堂，我還帶過來，讓你好好看看，你到底失去了什麼。”
沈楓原以為她已經跟袁薇達成了共識，她可以容忍自己生孩子，她可以放她去跟哥哥以外的男人結婚，其他就長長久久的不變下去，但是她沒想到，這還是她報複哥哥的一個手段，而且延續到了下一代。
“我可以幫你的，袁薇，有哥哥血脈的孩子，我可以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