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雲(2 / 2)

翠雲站了又站,感覺站了一輩子。終於走上去拿起杯子,又從懷裏打開紙包,倒了些許進杯子去,倒好了水轉了又轉。

翠雲一步又一步的端著水往床邊走,綠綢安靜的躺著,仿若熟睡,腮邊一顆痣仿佛隨時會動起來。

翠雲想要稍稍扶起綠綢喂水,可她總覺得渾身沒勁,她想起綠綢平日驕傲的抖著腮邊的痣,將新得賞下來的銀魚棵子遞給自己,說是給她崽子的。

翠雲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劃過下巴,落在衣襟上。

翠雲突然一轉身,將水杯裏的水倒在了窗邊的梅花虯枝花盆裏。

屋頂的玄月也鬆了手裏的石子。

翠雲撫平了痕跡,擦幹了眼淚,掩了門就出去了。

翠雲將將進主院,便遇到了冷臉的秋桐,“嫂子,夫人尋你有事。”

翠雲一愣,低了頭就隨著秋桐進了扶風屋子。

扶風正端著一盞茶在喝,見翠雲進去,扶風道:“嫂子,你剛才哪兒來?”

翠雲青黑的臉,通紅的眼,此時更是神色複雜,突然撲通又跪了下去。

扶風卻鬆了一口氣,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想對翠雲下手,到底她奶過芃姐兒,而且目前來說她也都是被人利用。

翠雲跪下默默磕了個頭,從懷裏掏出了那個紙包。

扶風沒有說話。

秋桐歎了口氣,道:“翠雲嫂子,夫人早就曉得你要去做甚,好在你懸崖勒馬。”

翠雲臉色大變,忙重重磕起頭來,“夫人,奴婢罪孽深重,夫人,奴婢對不住您。”

扶風道:“如若你今日動了手,我是不會再見你的,既然你收了手,芃姐兒身邊雖然不能再留你,莊子裏你卻是可以去的。但是德貴……”

扶風說起德貴,卻突然止住了話頭。

翠雲慘然一笑,還當他是突然改性子,才對自己如此好了起來,沒想到。

翠雲默默磕了一個頭,就跪著再也沒有說話。

扶風沉吟半晌,道:“你先下去吧。”

翠雲木木站了起來,出了屋子,扶風又交代秋桐去問清楚翠雲,德貴交代她的事,一旦成事,又如何去通知他,德貴與翠雲說了什麼,翠雲自己知道什麼之類的事情問了個詳細。

當夜,便有小丫頭出了二門去給德貴送了雙鞋子,德貴長長鬆了一口氣。

第二日下午,綠綢才醒過來,看到木棉,嘴唇哆嗦半晌,道:“是德貴。”

木棉眼露驚喜,道:“你醒了?你放心,夫人都知道了。”

綠綢頭仍疼得厲害,說完就又閉了眼睛。

扶風正在屋裏思索著,本想在這兩日裏先見了馬道婆一麵,探一探虛實,到底還是按下了這個心思。

扶風有把握不在馬道婆麵前漏了馬腳,可如若她見了芃姐兒,便知道芃姐兒並沒有中了醒神草的毒。

扶風打疊了精神準備明日去靖南王府參加宴席,康寧郡主嫁的靖南王世子,夫婦二人居住在京中,這是皇帝的恩典。

其實誰都知道,這靖南王世子,實際就是個人質。

扶風不知道康寧郡主在這個陰謀裏扮演的什麼角色,她定會為了文佳郡主給自己難堪。還有文佳郡主,明日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扶風細細的捋了一下,再沒有疏漏了,才招呼木棉去備第二日宴席的衣裳首飾。

到了晚夕,嚴箴回來了,道:“如若你不想去,便不去。”

扶風凝著一張臉,她要去,她要看看那些人還要使出什麼手段來。

二月間到了末尾,風雖不如正月那麼割臉,卻是還有些刺人。

扶風著了小襖,戴了一對翠玉手鐲,梳了墮馬髻,叫木棉送了芃姐兒去薑氏屋裏,才帶了秋桐紅綺出了門。

康寧郡主設的宴,嚴箴自是不去的,今日去的,也都是一般年紀的夫人,老封君這些都是不出門的。

以扶風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早到。康寧郡主隻派了嬤嬤來接自己,扶風也沒有生氣。如若為這起子事情生氣,那自己就別消進門了。

扶風一進花廳,果然就看到了許多熟人,周芳蕤,戴家姐妹,年輕一些的穆將軍夫人,許久不見的宋蓉,嚴明月竟然也在。

康寧郡主見扶風進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過於冷落,便上前招呼扶風:“侯夫人,隨便坐。”

扶風禮儀標準,笑意也標準,隻是親近的人都知道,扶風笑不及眼底。

扶風還未坐下,便聽見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看來我們來得太早了,如此倒是顯得侯夫人端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