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扶老以流憩,時嬌首而遐觀。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以將人,撫孤鬆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
陶淵明的一首《歸來去辭》完全道出了這幅《孤鬆高士圖》的萬般韻味。畫中的虯曲巨鬆在壓角坡石,蔥蘢雜樹的映襯下更顯孤傲、高潔。老翁、書童抱琴席地而坐,遺世而獨立!
眼波掃過德妃,心裏又多了幾分佩服。不愧是寵冠後宮的女人對康熙的喜好了如指掌,連帶著廳堂的壁畫都是康熙最最鍾愛的。
“這老四家的格格真是越發的沉默了!”
我聽到康熙提及我的名字,心神從壁畫上移開,屈膝跪下:“奴婢笨的很,怕是惹了笑話,故此便不說了。”
“嗬嗬…”康熙緩緩笑開,渾厚的聲音帶著千古帝王獨有的孤寂和滄桑,重重落在了心頭。
其實卸下身份的枷鎖,他不過是一個年盡五旬的老翁。因為長年累月的費心、勞神,額頭上的皺紋深深推起,像是曆盡了千年的深山溝壑。
“去年你在德妃的生辰宴會上彈奏的那首曲子叫什麼?”
青花瓷?我額頭上浮上條條黑線,複而恭敬的答道:“青花瓷。”
“恩。”康熙若有所思的點頭,一雙眼睛落在我身上,讓我想起了北戴河的一眼泓泉,源遠流長。
康熙恩了一聲再無後話,我跪在冷硬的石板上不知所措。
偷偷抬頭,卻撞上康熙若有所思的目光,深邃迷離。心裏頓時慌了神,隻能把頭俯的更低。
站在長春宮的回廊,一顆心亂成一團。康熙的用意讓我迷惑,為何突然留我在宮裏陪伴德妃誦經禮佛,還有今天早上那個若有所思的眼神,那個眼神太過熟悉……不,不可能,慌亂的抓住頭皮,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什麼不可能?”
“啊……”突入起來的聲音幾乎嚇散了我的七魂六魄,失聲尖叫起來。
“你幹什麼?嚇人呢!”十阿哥惱怒的捂住耳朵,眼裏躥著一束束濃烈的火苗,幾乎燒到到我臉上。
自動忽略他的騰騰怒火,穩了穩心神,恭敬的請安,“十爺吉祥。”自那日賽馬之後第一次見他,不知道又想盡什麼辦法奚落我。
“哼!”果然,十阿哥連冷哼都摻著提前醞釀的痕跡,憤憤的開口,“一個格格大驚小怪成何體統,真是丟進……”
“老十!”八阿哥款款而來,出聲打斷他。第一次見他穿著朝服的模樣,溫和的線條在藏青朝服的映襯下多了幾分剛硬,又是另外一種風韻。
“八哥!”十阿哥的銅鑼嗓門此時無限度的變輕、變柔,在我看來就像初冬的田園裏那一顆顆霜打的茄子,蔫頭聳搭腦。
不再計較他的無理取鬧,況且剛才的煩亂也被他的攪散了大半,這會兒心裏舒暢了不少,心情頗好的俯身請安。
“你很喜歡荷花?”八阿哥溫潤的眼光掃過我的裙擺,嘴角浮上一絲笑意,若有若無。
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細細碎碎的打在他臉上,點點的明亮。想起他的結局,心裏莫名的湧起一陣傷感,這樣的翩翩公子若不是生在了這帝王之家,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