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萬霆尚未走遠,聽到暖閣中的動靜,立刻衝了回來。一見披頭赤腳、張牙舞爪的蘇安琪,他劍眉倒豎,厲聲道:“你又想幹什麼?”
“快,快!”蘇安琪抓著華萬霆的衣袖,將那封絕筆遞過去,“去鸞湖撈人,撈她。”
他錯愕地望著自己的妻子,她何以變得如此莫名其妙?他將她牢牢握在掌中,雙目灼灼地瞪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愛的痕跡,隻有仇恨的火焰在燒。她真的不該投湖,更不該繼而拿著他厭惡至極的一張紙戲弄他,這徹底激怒了他。“你瘋啦?是誰教你在這裏裝瘋賣傻?是不是他?是不是!”
“真正的梅若鄰在鸞湖裏!遲了就來不及了,也許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那你又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隻管去撈!”蘇安琪幾乎聲嘶力竭,“你信我一次,找人去撈。反正,這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我若撈不上第二個梅若鄰……”
未及華萬霆把話講完,蘇安琪已因體力不支昏倒在他懷中。
華萬霆吩咐傲寒山莊的總管胡尚海組織人手去鸞湖打撈,一個時辰過去了,卻連一隻鞋都沒撈著。水性極佳的言自在潛入湖中打探,亦一無所獲。
“莊主,這……”言自在不好明說,他懷疑梅若鄰說謊。
“不要撈了。”華萬霆站在岸邊沉聲說道。
相傳,孤鸞獨飛,覓尋愛侶,至終不得,悲絕於斯。鸞淚化湖,四時不絕,淌不盡孤殤。
華萬霆想著這段經年傳承的神話,對著鸞湖發怔。他出生在守湖世家,家族為王朝之興運而存,世代守護在鸞湖之畔。溯源開國之初,賢王遭皇兄排擠,性命堪憂,被迫來到這寒冷的北方守龍脈,並自請改姓氏為華,以示臣心,雖保留賢王封號且世襲承製,卻不過有名無實。賢王於鸞湖畔起了所大宅子,取名傲寒山莊,這裏凝聚了九代莊主的心血,近幾十年壯觀得愈發不可一世,氣派僅次於皇家。華萬霆並非華家長子,他一十五歲高中狀元,二十一歲官拜丞相,原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可以不被家規套牢,可以不必老死在這方美麗卻孤寂的塞北之地。然,終逃不過權威的造物,父兄相繼辭世,他不得不自柳暗花明的龍城回到風摧雪嘯的鳳城,修身養性,頂著賢王的名頭與湖為伴已近五年了……
鸞湖乃大辰王朝龍脈所在,眾生皆以湖底有寶,他不信。出生於此,他自幼識得此麵靜湖,以為知之甚深,湖便是湖而已,除了一個縹緲的傳說,它一無所有。不料多年之後,他的妻子會選擇投身鸞湖的方式,來要挾他,來刺痛他。一旦,她真的葬身這片湖水……恍惚間,他仿佛見到一縹緲的身影一躍而入,不,他不敢再想下去。望著清得令人心儀並藍得令人心痛的一泓流波,心隻啜然一痛。
先以死相*,後信口雌黃,梅若鄰,你究竟有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