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獨自走出艙門,對於江湖的這些奇聞軼事,他聽來總覺得老生常談,索然無味,遠不如看看眼前黑幕下的滾滾長江。
一輪清月高掛,星棋羅布。月光灑在輕盈波動的江麵上,閃爍出點點星光。無名朝前方望去,無垠伸展,直至一個深邃的黑點。
兩旁山峰林立,狼號四起。連綿不絕的巍巍群山在黑夜之中,竟是如此恐怖,淡淡的月光也抹不去那份曆經滄桑的悲涼,那久經歲月的痕跡。四起的哀號又說明了什麼呢?對同類的召喚,還是對親人的渴望,或是對敵人的怒吼?
或許什麼都不是吧?那隻是大自然最平常的事物而已。
清風徐徐,吹起無名淩亂的發絲,無名突然想起那生離死別的刹那,他想到的是親人,是夥伴,自己除了商笛悠這個好兄弟外,似乎沒有別的東西可曾牽掛。
無名感到了一些迷茫,自己生來又是何用?想了良久,依舊毫無頭緒,不禁一聲苦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隻覺舒爽愜意之至,衝淡了一些苦惱。
突然間,一陣奇特的香味沁入無名鼻間,不似胭脂,亦非麝香,淡淡的,卻極其別致,就如同雨後的自然中散發的清香。
循味而去,一個女子的背影逐漸顯現。
無名認出了這個女子,就是白天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子“阿如”,因為他的疏忽,引起的一場悲劇。
她此刻的背影寂寥而悲傷,孤獨而無助,似乎要被無限的黑暗吞噬。
不知怎的,無名心中忽然泛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又夾雜著一撕愧疚,禁不住走到阿如身旁。
阿如雙手環膝,螓首輕扣在膝腿自己之上,眼神怔怔地望著天邊的明月。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來,閃亮的眸子在黑夜裏更顯靈動深邃,如同初升的太陽,閃爍著璀璨的光芒,無名禁不住心頭一顫,似乎自己已經被她的眼神包容在她的靈魂深處。
阿如淡淡瞧了無名一眼,便重新恢複原來靜坐的樣子,似乎無名並不存在一般。而且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更是讓無名感到一陣寒意。
無名對於她那個不屑的眼神略有不解,甚至有些不悅,但一想到她不久前才害她痛失親人便立刻釋然。不由安慰道:“你不用難過,人遲早會死的。”其實,這何嚐不是使無名自己心中解脫的一種說辭呢?
停了半刻,阿如斜眼望來,奇怪不解地審視了一眼無名,表情似乎有些遊離,淡淡道:“我不難過,我也曉得人遲早會死的。”
無名聞言,略有愕然,但心中不禁也為這女子的堅強所折服,道:“你是個堅強的女子,但為何你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哀傷?”
阿如驀地轉過身來,美目中掠出驚愕的神采,良久才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便告訴你,我是因為看到這明月的朝夕沉淪,想到了花開花落的瞬間折腰,生老病死的無奈惆悵,以至有些傷感罷了。”
無名哪裏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番話來,當場一怔,想了半晌,才道:“日月沉淪是天地間的自然規律,花開花落隻為一瞬的芳華,生老病死那更是人的始終,或許人世間有太多無法明白的事,但無須惦記它,又何來感懷?這樣,人或許才會輕鬆。”話一出口,無名突然對之前的迷惘,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啊!煩惱之事,不去想它,那不是更好嗎?
阿如見到無名臉上流露出怪笑,終於忍耐不住,撲哧一聲,笑逐顏開,還夾雜著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道:“我隻是胡亂說了一通。想不到你竟說出如此深刻的話語?”
這女子忽然的笑意盎然,與先前的冷若冰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在無名看來,這根本就是兩個女子,但那燦爛無比的笑容,即便她的容貌並不漂亮,但也無損於融化千年冰霜的形容。
瞬間之後,阿如又變回了清冷的模樣,輕聲道:“你可以走了,我想一人待會。”
對於對方的逐客令,無名大愕,此刻無名對這個叫阿如的女子突然間充滿了好奇,這與對楚焉焉的好奇是不同的。一種是高高在上,所以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而眼前的這種,是同等地位,甚至有些好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