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啊!熱死了。我聽說在人緊張害怕的時候,都是會瑟瑟發抖的,可為什麼此刻我卻熱得要命?
“你喝、喝杯水,把汗擦擦。”古慈從自動飲水機接了杯水遞給我。
“謝謝……不喝水……”我拒絕道。
“別、別緊張啊。”他安慰道。
從一進門,老總就一直盯著我看。我不敢抬頭,但用餘光可以確定他的眼神一刻也沒離開我身上。熱啊……灼得我好熱啊!
“這可真是大功一件!”老總說,“喝點水吧,你有功!差點把我扭送到派出所。”
我的頭埋得更低了。
“大門口還有個頭腦比你更簡單的!把十二名員工鎖了起來。他們想進的進不來,想出的出不去。你好大的力度啊!”
“唔……”
“嗬嗬,其實說實話,耀揚剛才在門口罵那個小保安,我聽著都心驚肉跳,”老栗忙跑出來打圓場,“沒想到關鍵時刻,魄力十足哇!”
“您就別拿我開涮了……”我嘟囔道。
“拿你開涮?”老總問。
我不敢應聲。
“栗子,你剛剛……叫他什麼?”他轉過去問老栗。
“他呀,叫左耀揚。剛來不久,不認識您。所以才有誤會。”
“左……”
老總開始思索,古慈湊到他耳邊嘀咕兩句。
“想起來了,左耀揚。那個誌比管仲、樂毅;才比張良、陳平;感歎‘毛遂已死,難得自薦;終軍不在,無路請纓。’的左耀揚。”
完蛋了……這點老底兒都被人兜出來了……
“栗子,你就是因為他把這個貼在咱們大門口,才決定把他留下的吧?”
“是啊,嗬嗬,現在已經很少見這樣的小孩了。”
“嗬,你應該感到自豪啊!左耀揚,”他說道,“栗子很少誇獎誰的。”
“……”
“好了,年輕人,別怕。我已經想起你了:那天我正心情不好,古慈給我打電話,說他發現一個有趣的小孩,然後就把你的‘自我剖析’給我念了一遍。我在聽完之後說了些什麼,古慈?”
“您、您要我把這篇文章發到您的電子信箱裏。”古慈笑著說。
“然後呢?”
“然、然後過了半、半個鍾頭,您打電話給我,說耀揚的文章狗屁不通!”
“哈哈哈!對,我的確是這麼評價的。你覺得委屈嗎?左耀揚?”
“不委屈……”
“說實話!”
“不委屈。”
“喔?為什麼?”
“因為那個時候不太懂事,急著想把自己的銳氣顯露出來……太過莽撞。”
他不再開口,思索一陣,然後抬起頭。
“回去吧,回去好好工作。”
“啊?”
“今天的事,別放在心上。回去吧。”
“哦……”
“對了,”他叫住正準備離去的我,“你的論壇我去過幾次,弄得挺有意思。因為你的網名挺古怪,所以一直想看看你的模樣,今天看來,和我想象中的有點差距。我想是因為你太緊張了吧?”
想問問他,我在您老人家的想象當中是個什麼模樣呢?但沒敢問,縮著肩膀退了出來。
我把門關好。我也知道今天的事對我並沒有什麼害處,因為畢竟都是事業有成的人,不會對這種事斤斤計較。我隻是試圖搞清楚老總對我的看法,可現實卻是,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看我的。我想隔著門偷聽三個人在裏麵說了些什麼,卻又沒這個膽量。在那扇門裏麵,三個人中任何一個人的某一句話都會改變我的命運。我突然覺得自己沉在水底的心也跟著我的皮膚熱了起來,越來越熱,最後整個湖中不斷向上湧起氣泡,升騰起蒸汽。我知道我肯定不會因為這場誤會而被趕走,但此時的我想的已經不再是工作是否能穩定的問題了。我熱,我怕自己會這樣被煮沸,被蒸發掉。可我又矛盾,我希望自己徹底被蒸發幹淨,然後化成蒸汽、化成雲團、化成暴雨來衝洗人間的煙塵。當我走進辦公室時,已經被這份矛盾搞得筋疲力盡。
“怎麼樣?”秦雪悄聲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