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寧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腕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九轉玲瓏笛也恢複了原本的樣子,晶瑩剔透的淡紅色,仿佛從來沒有被她的鮮血浸染過一樣。
“無憂,在你心中,你自己的安危是不是從來都不重要?”
竺寧抬眼望去,就見顏緋塵一身蕭索地坐在床前,眼中泛紅,應是一夜未睡。
這種情況下,竺寧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次的事情是她衝動了,是她考慮不周,也是她,食言而肥。
隻是一旦事關韶門七使,她便沒有辦法保持以往的冷靜,當初把自己送到韶七的匕首下是這樣,昨天耗盡精血,也是這樣。
“無憂,你知不知道在我們看到你暈倒的時候是何心情?一向冷靜睿智、驚才豔絕的韶家少主,居然也會這麼衝動,說出來怕是誰都不信的吧?”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些諷刺,一些氣惱,更多的,卻是苦澀。
而竺寧,卻在他提起那個身份的時候陡然睜大了雙眼。
顏緋塵見到她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一聲:“是,我早就知道了。包括你是怎麼害得韶家本家湮滅,怎麼服下玄機丹之後還想著要恢複武功,怎麼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我地一次次把自己往危險境地去推。
韶藍,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知不知道,燕歸羽說若是你再多吹一會兒,你便會少了十年壽命啊!我就那麼不能讓你信任嗎?把事情交給我,就那麼困難嗎?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夫君啊?”
她從不曾見過他這般歇斯底裏的樣子,更從不曾想過會在他口中聽到這麼多讓她難受的話來。
他待她,從來都是溫柔寵溺的,仿佛無論她做什麼事,他都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何曾,如此?
一時之間,竺寧也有些難過。不過她一向倔強,吃軟不吃硬的,顏緋塵這麼硬來一次,還牽扯出那些她最不想想起的事情來,她也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錯了的。
“顏緋塵,你不明白韶門七使對我的意義,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能走到現在的。你問我有沒有心,那你呢?你有心,難道什麼都感覺不到嗎?更何況,當初我們便說好了,成親之後,我會幫著你走到那個至尊之位,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但是別的,我不一定能夠給你。怎麼,你現在是後悔了嗎?”
人在急怒的時候,總是習慣傷害自己最為在乎的人,一瞬間的口不擇言,留下的,可能是難以磨滅的隔閡。
因此,在顏緋塵剛剛把那些話說出口的時候便後悔了,但是在聽到竺寧這麼說的時候,剛剛那點後悔瞬間殆盡。
顏緋塵向著竺寧的方向靠近了幾分,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
“後悔?韶藍,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十年了,從我認識你已經十年了。你知道這些年我為什麼一直不娶嗎?你知道為什麼我身邊一個妾侍都沒有嗎?怎麼可能僅僅是因為我母親的緣故?
我顏緋塵想做的事兒,誰能攔得住嗎?不過是因為你們韶家人追尋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早在我不懂情愛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你,這些年,我都是靠著那些有關於你的消息活到現在的。
後來,你以竺寧的身份出現在我麵前,我為何沒有殺你?也不過是因為你與我想象中的韶藍太過相像罷了。慢慢的,我便有了幾分猜測,也陷得更深了。再後來,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更是待你如掌上珍寶,何曾委屈過你一分?我把全部的心意捧到你麵前,你竟然沒有所覺不成?”
竺寧顯然是沒有想到當年一念之差的相救竟然讓他惦念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想到他竟是在那麼早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一切。
心中有些後悔剛剛口不擇言說出的話,而且她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待她有多好,她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況且,她一直都不肯正視的,自己的心意,也是早就產生了變化。
隻是這種情況下,她卻無法開口。
顏緋塵見她還是不肯吭聲,直接便站起了身,揮袖走了出去:“韶藍,你與韶門七使是怎樣的感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管,但是你但凡心裏有我,便不會這麼衝動地一個人前往花柳巷,更不會拚盡自己性命地吹起《千重幛》。我知道,是我貪心了,原本以為隻要一直真心待你,你早晚會回應我同樣的感情,可是現在看來,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言畢,便離開了,沒有再回頭看竺寧一眼。
竺寧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直接刺到了她的心裏,讓她鮮血淋漓。
她想要叫住他,卻是終究無法開口。
因為,她不知該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