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原澈沒讓青音行禮,“方才委屈你了,等下我讓文畫給你道歉。”一句不提自家貼身侍從受委屈的事,反倒原澈過意不去,主動開的口,怎麼著以後也是要共處的。
“承蒙少爺寬容,是青音有錯在先,道歉的事侍下承受不起。”
到底是單純的孩子,想法都表露出來了,原澈笑笑,也沒計較,見林幼安已經收拾妥當,便說道:“早膳已經準備差不多了,出去吧。”
原澈心裏對林幼安再怎麼不滿,也不會在這關鍵時刻在外人麵前表露出來,否則,他往後在原府日子就難過了,好歹林幼安頂著原家半個主子身份。
林幼安自然不會不知好歹拂去原澈的好意,十分乖順的應了,然後跟在原澈身邊。
文畫來到廚房,一個長相平凡但氣質看著很讓人舒服的哥兒正熬著粥,白霧般的水汽在半空飄著,濃鬱的粥香在整個兒廚房縈繞,偌大的廚房隻他一人看著。
“文祺,這活兒交給其他人做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非得親自來?”文畫見文祺不眨的盯著砂鍋看,隻覺得氣打一處不出來。
“夫人體虛,早膳喝紅棗蓮子粥對身體有益。”文祺抬頭看了文畫一眼,“少爺和夫人起床了嗎?”
“起了。”文畫心有鬱氣,態度有些不好,而從小一起長大的文祺卻是當他不存在般,也不關心幾句,自顧自的拿起厚厚的紗布,覆在砂鍋耳上隔熱,兩手小心的提起來,放置一邊。
“我就不明白,少爺條件這麼好,怎麼會娶個病秧子回來。”文畫也不管文祺願不願意聽,一股腦的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出來,“論家世,也沒好到哪裏,還有他家的侍從,沒規沒矩的……”
文祺已經聽不下去,“你若閑著沒事,就幫我把少爺的早膳擺放好。”主子的事,哪輪到他們做下人的置喙,文畫這般不平,也是私心作祟。他還不了解嗎?無論坐上原家當家夫人的人是誰,隻要不是他自己,恐怕他都有意見吧?
更何況,論不分尊卑沒大沒小,就隻會說別人不會反省自己嗎?前段時間是誰高人一等的逾矩訓斥二等侍從的?就算他們是一等,也沒權利擺架子,主子們沒什麼表示也不代表他們能容忍文畫對夫人的人指手畫腳,這都欺負到主子頭上來了。
文畫走到一旁,接過廚師剛裝在盤子的熱騰騰的饅頭,“老夫人當初買我們下來,不就是想我們做少爺的侍寵嗎?”
“文畫,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原家做了這麼多年,你該知道,原家是從不納寵的,當年老夫人不過是一句戲言罷了。”原家不納小的不成文傳統,若是在少爺這一代斷了,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老夫人。
“我知道。”文畫咬唇,忽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一亮,“他不是身體不好嗎?等他……”
“文畫!”文祺聽出文畫想說的話,眼神一凜,厲聲喝道,“那個‘他’你應該尊為夫人,還有你不要忘了,老夫人和少爺是我們的恩人,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早就被賣去倌樓成低賤的花倌兒了,你說這話出來,不覺得誅心嗎?”
“我……”
“我勸你,還是主動去老夫人那裏吧。”他對文畫沒有深厚的感情,哪怕他們一同長大,就算曾經有,也在這麼多年裏被他的妄想和行事給消磨沒了,整日裏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了達到目的還拿他來做幌子,他沒對他反目已經仁至義盡了,如今他能做的隻是給予警告,聽不聽就不關他的事了。
文祺其實想不明白,當年那個善良堅強的文畫怎麼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當年他不到八歲,村裏旱災鬧饑荒,家裏養不活那麼多人,就把他賣給人販子,然後認識了同樣被賣的文畫,雖然文祺是自願被賣的,但有別的活路也不想成為村裏人打心裏鄙視唾棄的千人睡萬人騎的花倌兒,所以在文畫的慫恿下,他們逃了出來,在被差點抓回去的時候很幸運的遇到老爺和老夫人,是老夫人心善把他們買了下來。
那時老夫人跟老爺說過買回去給他兒子當侍寵的話,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隻不過是在開玩笑,所以文祺一直沒放在心上,倒是文畫,也不知哪來的自信,一直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少爺的侍寵,平日裏也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
文祺將砂鍋和一盤白胖胖的饅頭放到木質托盤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高大壯碩的爺兒沉默的托起然後出去了,文祺利落的收拾一下,拿起另一鍋粥和一些點心尾隨出了去。
徒留文畫一人在原地,望著文祺的背影,喃喃道,“文祺,連你也不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