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這一切都意味著,他的爹爹,真的是不在了……
主人家有人去世,仆從的腰間都會係上白條,侍從們則是額頭綁上白帶子……他雙手捂臉,一時間悲傷難過後悔愧疚等等情緒湧上心頭,他沒能護住爹爹……
青音亦十分難過,他低聲道:“老夫人已經入殮,三日後卯時三刻下葬。”
林幼安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才說道:“青音,扶我出去。”
“可是夫人您的身體……”
“我想陪爹爹最後一程……”林幼安黯然道。
青音張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勸,而是沉默的伺候他穿上備好的孝衣,然後扶起林幼安走出房間,往祠堂走去。
整座府邸的氛圍很壓抑,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所有人的臉色皆是沉重沉默,說話間都帶著小心翼翼。
滿目慘白,離靈堂愈近,林幼安愈發不敢再靠近,所謂近鄉情怯的心情,不外如是。
站在祠堂外,裏麵的場景一目了然,醒目的棺槨擺放在正中央,前方隻有原澈一人跪著,僅僅是個背影,就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悲傷難過。
林幼安無法麵對原澈,甚至膽怯的不敢再看他那雙漠然的眼神,更不敢麵對他的責怪。
他和爹爹一起出門,完完整整出去,一死一傷的回來,他不禁想,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呢?爹爹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死的是他呢?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這個把禍事招來的罪魁禍首?
他是罪人,是他害死了爹爹,他把原澈唯一的親人害死了,他保護不了爹爹……
他沒有護住……
青音不知何時已經退下,林幼安一人站在祠堂門口好久,才鼓起勇氣抬起腳,邁進去。
他走到原澈身邊,跪了下來。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原澈,隻是默默的燒著紙錢。
銅盆上火光氤氳,化成灰的部分紙錢輕飄飄的飄在半空。
還是原澈率先打破這一室沉默,他似是傾訴,似是自言自語,道:“我不是個好兒子,從前在父親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陪伴在身邊,這次亦是,我甚至沒能見到爹爹的最後一麵,他就這麼突兀的離開我了……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對我不懂得珍惜的懲罰?”
林幼安顫抖著唇,哽咽道:“爹爹,爹爹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更多的話,他情緒起伏太大,反而說不出來。
原澈垂眸,麵無表情,“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你不知道我曾經有多渴望親情,你不知道從小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屋子裏,天天盼著父母來看自己哪怕隻是一眼卻始終等不到的那種感受……我在這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卻可笑的逃避了,父親和爹爹一心盼著我,我卻狠心離家多年不曾回來看看他們,我和曾經那樣對我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直到快要失去了,才幡然醒悟,但是,我的父親……我隻陪伴了他短短一年……我隻剩一個爹爹了,我還沒能多孝順他幾年,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贖罪,他就這麼離我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的親人都沒了……”
“對、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能讓我爹爹回來嗎?林幼安,你能把我爹爹還回來嗎?”
林幼安無力的伏在地上,泣不成聲,隻不停的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因為他,那些人不會一直糾纏著他們不放,也不會傷害到爹爹,是他帶來了災難,而他卻沒能保護好爹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一點流逝生命。
原澈麵色冷淡,神情木然的看向棺槨的方向,心口像是被挖了一個缺口,看到林幼安這個樣子,他也會心痛,可是,他的爹爹就躺在裏麵。
明知道這一切都不關安安的事,這種事誰能預料?原澈與其說責怪林幼安,不如說是恨自己,恨自己無能,連自己唯二的親人都護不住,爹爹死了,安安傷了。
如果他昨晚不顧時間而是直接找過去,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如果他在,他哪怕拚上這條命,也要把他們護住,可是,他再怎麼後悔,心裏在怎麼淌血,時間也回不去那晚讓他重新選擇。
原澈痛苦的低喊道:“我想我爹爹活得好好的……”他想他的爹爹是在他的侍奉下壽終正寢,而不是現在這般死於非命!
林幼安再說不出話,深深伏在地上,渾身顫抖,久久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