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層層雲霧中露出來, 清輝灑向大地, 原本黑漆漆的地麵染上一層幽光。
密林深處樹影斑駁陰影重重, 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山林的夜晚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忽然, 月色照耀下的一處隱蔽的角落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然後慢慢挪動, 移到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藏起來,似乎覺得這樣能給自己安全感。
不多時,一雙豎瞳在黑暗中出現, 眨了眨,然後呆呆的看著視線所及處,十分人性化的露出一絲哀傷和迷茫。
如果能看見, 就能知道, 這隻活物,是一隻髒兮兮的小白狐, 牠白色的皮毛沾滿灰塵, 身上還有很多道似是燒焦的痕跡, 周圍毛發血塊虯結, 傷口血肉翻飛。
小狐狸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 一直木楞楞的發著呆, 直到肚子一陣一陣的傳來抽痛,牠才驀然驚醒,兩隻前爪探向腹部。
孩子, 他的孩子……
他一定要護住他們的孩子……
要堅強, 不能有事……
狐狸的眼中溢出淚,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這隻狐狸正是林幼安的原形,他從原澈那邊逃走,慌不擇路下跑進了密林更深處,將自己藏進灌木叢裏。
阿澈知道他是妖精了,他不要自己了……
哪怕在兄長麵前怎麼自信保證,終究抵不過現實,其實兄長說對了,人妖結合從來就沒有好結果,這世間或許會有例外,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是,林幼安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個例外,然而事實上他卻是大多數……
林幼安難過得心絞痛不已,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是他不能放任自己悲傷下去,他還有寶寶。
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忽然,樹林裏傳來一陣動靜,林幼安瞬間警惕起來,連忙藏得更深。
兩個人形生物穿過樹叢,在月光的照映下,顯露出麵容。
這兩人正是逃走的道全子和不棄。
隻能說,妖倒黴了,真的是什麼都碰的上,敵對的雙方,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在同一個地方藏著,而且還是因為想躲開同一個人。
不幸中的幸運是,這兩人並沒有發現林幼安。
“可惡!還差那麼點,我們能捉住那狐妖了!”不棄不甘極了,每次就差那麼一點,他們就能把那隻狐妖弄到手,然而卻幾乎每次都是以他們狼狽逃走為結果。
“師父,我們該怎麼做?要不我們去將所有跟原府有關的人都抓起來,然後一個時辰殺一個,直到他們肯將那隻狐妖交出來為止。師父,您覺得怎麼樣?還是有什麼其他辦法?……師父?”
不棄說了一大堆話,道全子卻沒有一絲回應,不棄覺得奇怪,不由伸手推推道全子的手肘,難道剛才的打鬥中師父受了很重的傷?
“師父,您怎麼了?師啊……”不棄擔心的正想再喊幾聲,然而下一刻,他的頸項被一隻陰冷僵硬的手擒住。
月光下,一張斑駁腐爛的仿若陳屍的臉露出來,嘶啞的像是拉鋸的聲音響起:“乖徒兒,為師養了你這麼多年,現在,該是你為為師付出的時候了。”
堅硬的手將他提起,不棄瞬間雙腳離地,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如同腐屍一般的師父,雙手掰著頸項那隻冰冷的手,努力張大嘴巴想呼吸,“啊……啊……”
“乖徒兒,你放心,為師好歹精心養你這麼多年,不會讓你痛苦的,為師隻要吸光你體內裝載的氣就可以了。”
“為……什……麼……”不棄紅了雙眼,艱難的看向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陪著自己的、他視為父親的師父。
“為什麼?”道全子似是陷入回憶,接著本就恐怖的臉更加陰森,“桀桀桀桀……因為,你可是半妖啊!人和妖怎麼能在一起呢?竟然還生下孩子?妖最是會騙人了,你說,他怎麼能愛上一隻滿嘴謊言的妖呢?所以啊,我將你人類爹爹和妖怪父親都殺了練成丹讓你吃下去,沒想到你這半妖的身體竟然不會融化丹氣反而會完全儲存起來,真是極佳的爐鼎啊!這樣一來,就算為師隻剩一口氣,隻要將你吸幹,我就能恢複起碼八成的實力……”
“如果不是那隻狐妖怎麼都抓不到,為師也不會犧牲你,畢竟,你可是為師的底牌啊……”說著的同時,道全子將不棄提到眼前,鼻翼扇動,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吸著精氣。
不棄殷紅的雙眼瞪得更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原來他不是師父撿到的孤兒,是他殺了自己的父爹,沒殺自己反而養起來是因為自己對他有用處……
不管是不是真的,不棄都沒有機會再次求證,一切都遲了,四肢百骸的生氣源源不斷被吸出,不棄的麵色從發白到鐵青到以肉眼的速度變老,隻是瞬間的時間。
道全子正享受的吸著補氣,腐爛的肌膚在被修複,變成那個道貌岸然的中年道士,忽然,危險的感覺侵襲而至,道全子驀地睜開眼,提著不棄閃到一邊。
幾乎同一時刻,原地被尖銳的利器劃過。
道全子定睛一看,頓時大笑出聲,將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不棄扔到一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然還有自動送上門的哈哈哈哈……”
來人正是變成人形的林幼安,他看了眼地上一動不動的不棄,然後冷冷看著道全子,“連養了百多年的徒弟都能下手,還有什麼你做不出來的?”
他本來隻想藏得好好的不被發現,然而在聽到這樣的一段往事,他驚愕之後忍不住站出來阻止,並不是不顧自身安危,也不是想救不棄,隻因為他不想讓道全子恢複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