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著太極袍的道者名喚宿星, 是俞州一個道觀裏的道士, 父母死的早, 給他留下了鐵匠鋪子, 但是半大的孩子也沒有力氣經營, 於是他被附近的道觀觀主收養長大。
道觀不大, 香火也不旺盛, 平日裏道士們就靠自己開墾的田地自給自足。
長大後,道觀裏有次農具壞掉,他琢磨起小時候父親打製農具的樣子, 在他爹留給他的破舊火爐邊嚐試打製鐵器,因為沒有人教授,隻能自己琢磨, 這麼一來二去, 竟然真的讓他打製出來了。
宿星自此對鍛造著迷,不斷地改進實驗, 想進一步提高冶煉出鐵器的堅韌程度。但是卻被觀主認為是紅塵牽繞, 要令他還俗, 宿星愧疚不已, 卻又無法控製自己, 煎熬地提出自斷雙手, 侍奉三清。
恰逢季沁那行蹤飄渺的娘親遊曆到那裏,聽聞這件事,勸說觀主一番, 觀主這才同意繼續留下他。季沁她娘又聽說道士所打造的鐵器比尋常鐵器堅硬, 心中好奇,找了一件道士打製的鐮刀,掏出自己防身的短刃,往鐮刀上砍了一刀。
結果她那柄價值不菲的短刃,當即豁口,而那鐮刀卻毫發無損。
之後,季沁她娘開始資助道士鑽研鍛造術,還為他請了幾位師傅教授他基礎知識,這兩年技藝趨於成熟,但是礙於張常懷和夫家的關係,一直將這件事擱置,隻告訴了自己的女兒。
月前,季沁用翻修一座大型道觀的價格,從道士手中買斷了這種新式煉鋼法。
此時此刻,看熱鬧的人已經離開,隻餘下諸位鍛造師,道士正在爐火中間不斷的講解:“……就這樣,把生料放在爐口,熟料放在爐裏,接著等爐內升溫……好了,生鐵開始融化了,開始拿火鉗讓生鐵液均勻地滴在熟料上……”
季沁聽了一會兒,一頭霧水,不停地問身邊的州冬官一些白癡的問題:“為什麼生鐵會融化?……滴在上麵有什麼用?”
不一會兒,州冬官就嫌棄她這草包又占了個好位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拎著她的衣領把她趕了出去。
沒了季沁,大家開始更認真的學習這種新式煉鋼法,芥子印內徹夜無人入眠。
道士教授完畢後,大家又開始談論利弊和改進之法,爭論聲此起彼伏,論到激烈處,相互拽著領子去火爐邊比試一場。
第三天,季沁再來芥子印,爭論也沒有停下來,看眾人臉的黑眼圈,應該是這兩天徹夜未眠。而且一些水平稍差一點的已經插不進去話,隻能拚命地在本子上記錄,如同一塊放進海水裏的海綿一樣拚命地吸水。
“……我讚同張公的意見,若是能夠做到這些,不僅節省工時,還能提高硬度和堅韌程度。”
“牛誰都會吹,腦子卻不是都會動,你自己想想,有什麼容器能耐得住那般的溫度?”
“劉家主說的對啊。能夠燒製到化成鐵水,還要能夠承受持續加熱。現在還要一個問題,是即便找到能夠承受高溫的材料,又該怎麼在容器封閉的情況下,往鐵水裏加草木灰進行滲碳呢?”
“關於這個,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
整個王朝的頂尖鍛造師聚集在一處,討論了三日,無一人離席,待討論結束後,一個新式的煉鋼法由麵世直接過渡到了成熟到幾欲完美,甚至在原來的理論基礎上,又催生出了另一種嶄新的石墨坩堝技術,假以時日,便可進一步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