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寒燈(四)(1 / 3)

地官長臨去皇宮前, 三令五申不允許將布告鏡的內容泄露, 但是幽州布告鏡連通的不僅僅是神州, 還有其餘七州, 清晨寅時, 李譚然收到了姬珩和路州侯的信, 皆由王朝速度最快的飛馬傳遞, 經由驛站轉交。

李譚然閉目沉思片刻,側頭對小五道:“召帝都所有管事過來,我要開啟玉石庫。”

季家的玉石生意, 向來是隻買入,不賣出,所有的玉石都積攢在帝都的玉石庫中, 一則神州帝都治安最佳, 二則王氣最盛,便於蘊養。季家玉石的使用, 即便是家主在位, 也需要家主印鑒和大管事親筆簽名, 若是家主不在, 則需要帝都所有管事及以上的主事人聯名同意。

寅時剛過三刻, 商行議事廳內燈火通明, 帝都季家各業管事有十一人,全數到場,還有一個暫居帝都的巴州商行管事, 也坐在李朔身側, 麵孔中隱約露出些得意。

李譚然很快推門進來,她大步走上最前麵的桌案,隨手脫掉身上的披風丟給身後的小五:“閑話少說,事情你們也知道了,玉石庫今天天亮就要開,家主不在,請大家開始聯和署名開啟。”

“家主究竟去哪裏了?”有小管事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李譚然看了他一眼,記住他的樣子,而後回答道:“幽州。”

“夫人。”巴州管事出聲打斷她,麵露嘲諷,“您不是說家主在清郡嗎?怎麼才隔了一天就反悔變卦,讓我們今後如何信任夫人?”

李譚然半垂著眼睛,努力壓抑怒氣:“誰讓他進來的?”

“夫人……因為巴州管事在帝都,按照老太爺的意思,若是如此,聯名同意裏也必須有他的簽名……”小五忐忑說道。

“徐幽水還是沒有把你教好。”李譚然皺著眉頭看向小五,像是在看一塊徒有其表的贗品。

小五不安地低著頭。

李譚然回過身,麵無表情地詢問:“這位管事你又想如何?”

“夫人勿惱,屬下對季家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隻是現任家主遠在幽州,生死不明,屬下建議,推舉小少爺為新任家主,以定人心,大家以為如何?”

“這……”

“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巴州管事反問道,“十年來能從幽州安然無恙離開的又有幾個?萬一家主回不來,那我們白白地往幽州丟玉石又有什麼意義?”

李譚然敲了敲桌子,打斷他的話:“這麼說,管事是絕對不肯署名了?”

巴州管事低頭,麵露嫌惡,待仰起臉,卻又是一副憂慮樣子,“夫人,並非屬下不肯,而是夫人婦人之仁,太欠考慮。家主遠陷幽州,也是命途如此,屬下心中哀戚無以言表,願意為她戴孝三年,然而相比整個季家的安穩,屬下還是覺得,此時推舉小少爺為新任家主,取消向幽州投放玉石的建議,更為妥帖。”

“我知道了。”李譚然起身。

有的人以為她打算妥協,有的人以為她還想再爭辯一番,大家知道巴州管事已經通知了其餘幾州與他交好的管事們,約莫這幾天就會到達帝都,這件事估計不會這麼快有結果。

有的人甚至無聊地往嘴裏送了一口茶點。

李譚然突然動了,一聲利劍出鞘聲響起,寒光閃過,所有人隻覺得背後一寒,沒有人看見她是怎麼出手的,回過神來,她已經皺著眉頭,略帶厭惡地在擦拭長劍上血跡,腳下桌案上,剛剛還得意非凡的巴州管事癱軟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溫熱的血跡從桌案下慢慢流淌,帶著濃重的腥氣,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有膽小的人直接尖叫出聲,然而屋外守衛卻像是提前被警告了一樣,沒有一個人闖進來。

李譚然收劍入鞘。

她身後一個一直披著黑色鬥篷,仿佛隱身人一般的影子終於掀開了遮這身體的鬥篷,一陣暗綠色水波外湧,刺目得令眾人都睜不開眼睛,旋即,深海的氣味湧進所有人的鼻腔,威嚴而遙遠的壓迫力令他們脊背一陣彎曲,仿佛要匍匐在地。

他們終於能夠艱難地睜眼一看,隻見頭頂正盤旋著一條巨大的獨角青龍,相比她的身軀,原本寬敞的議事廳狹小得仿佛一個盒子,即便如此,還是可以看出來,青龍應該是在克製,沒有徹底舒展自己的身形。

“嗷唔”一聲響起,巴州管事屍體癱倒的地方,除了一灘血跡再無其他,仿佛剛剛李譚然親自出手殺人,隻是他們的幻覺。青龍很快重新披上了黑色的鬥篷,又隱入了身後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