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寒燈(七)(1 / 3)

幽州城廢墟北, 夙喬揚刀逼退了身側的一隻酸與, 虛弱地撐著地麵喘著粗氣,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 連日的戰鬥更是耗盡了他全部力氣, 如今完全隻是憑借本能在硬撐。

“大哥, 我的刀鈍了。”

“我也是, 我的卷刃了!”

夙喬低頭看自己的刀,朝身邊最近的人扔了過去:“拿著。”

“大哥,那你用什麼?”

“我沒有力氣了。”夙喬說道, 他撐著膝蓋抬起頭。

周身赤紅的窮奇正在不遠處凶狠地盯著他們,刺蝟般的毛發筆直地豎著,一隻蹄子懶洋洋地刨著土, 像是在看一群垂死掙紮的老鼠。

兩個人倀站在窮奇左右, 討論道:“我記得以前殺雞的時候,要先讓它們活動充足, 把身上汙垢都排泄出來, 然後再放血, 這樣內髒和肉質就會格外鮮美。”

“果真如此?”

“真不真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一會兒一隻放血, 一隻不放血, 我們來比較一下不同。”

話音剛落,那人倀又仰頭尖銳地長嘯一聲,天空中再次有酸與俯衝而來, 陰森的嗥叫聲伴隨著死亡地絕望襲來, 夙喬從身下抓了一把尖銳的碎石,打算趁著酸與飛近,再廢它一雙眼睛,算是拉上最後的墊背的。

很快,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在幽州和妖魔打交道十年了,他清楚酸與俯衝的速度,絕對不會這麼快,這不是撲殺的速度,這是……墜落。

他抬頭看向天空,伴隨著墜落的酸與一齊的,是一塊塊冰雹,砸在他的頭上,砰砰砰地疼得厲害,但是這冰雹卻潤澤生溫,並不寒涼。夙喬茫然地伸手一摸,立刻清醒過來。

——這是玉!

與此同時,剛剛一直凶狠盯著他們的窮奇也發覺不對勁,四處嗅起來,明顯有些恍惚,但它畢竟比酸與聰明,知道這肯定是陷阱,它立刻將身邊落下的玉石撥遠,同時惱怒地盯著夙喬一行人,身軀拱起,一躍三丈遠,想要將他們立刻撲殺。

隻聽當啷的一聲,一柄閃爍著寒光的長刀突然擋在了夙喬麵前,刀刃泛著水紋,隱有赤白光芒,與窮奇撞擊在一起的時候,仿佛一道盾牌一樣,將窮奇千鈞之力卸開。

好刀!

夙喬眼睛一亮,看向那拿刀的漢子,大粗眉,四方臉,眼睛非常有神采,身披一身軟鎧,正一邊格擋著窮奇的攻勢,一邊左右亂扭地躲避天上掉下來的玉石。

“我說龍妹妹啊,您能悠著點勁嗎?別一會兒老賴沒被窮奇咬死,先被玉砸破腦袋!”賴炎朝著半空中喊道。

敖餅從雲層裏露出個腦袋:“呸,你叫誰妹妹,我的便宜都敢占,砸你一臉!”

“哎喲哎喲,輕點輕點。”賴炎抱頭亂竄,手中斬妖刀依舊飛舞得飛快。

斬妖刀本身就可以壓製妖魔,再加上玉石的作用,窮奇實力大減,不一會兒就被削掉了頭上的一對角。但是周身防禦依舊如同鐵桶一樣,一刀砍下去如同砍在鐵板上一樣,讓他極為無奈。

“攻它頸下。”夙喬虛弱地提醒。

賴炎咦了一聲,索性按照夙喬所言。窮奇立刻暴躁起來,像是被碰觸逆鱗的龍,它狠狠拿腦袋抵住賴炎,那渾身蠻力讓賴炎踉蹌兩步,腳下一滑,就仰躺在地,窮極立刻揚起蹄子,眼看就要踩在他胸骨之上!

千鈞一發之際,賴炎冷靜看準機會,握起手中長刀迎麵刺入窮極喉嚨。

隻聽噗的一聲,刀刃像是切豆腐一樣穿透了它的腦袋,寒光冷刃從它後頸刺出,黃白的漿水順著刀口噴濺,窮奇所有的動作僵硬在半空中,而後轟然倒在地上。

“謝謝……”夙喬道。

“不用客氣,也多虧你的提醒,才能順利解決它。”賴炎收起刀。他斜眼看向旁邊兩個欲逃跑的人倀,“需要我幫你們把他們解決掉嗎?”

“我自己來。”夙喬道,“還有一隻窮奇在三裏外的山洞裏,裏邊被捉的人族,還望將軍幫忙救回。”

賴炎略一點頭,騎上飛馬,招呼剛解決完剩餘的酸與的親兵們,直奔遠處的山洞。

夙喬虛弱咳嗽兩聲,站起身來,示意身邊人把兩個人倀抓回來,自己則看著遠處愣神。

“大哥,你剛剛喊那人將軍,他是什麼將軍?”

夙喬從懷裏掏出他的藥,吞下一粒,腹中立刻絞痛起來,他隱忍片刻,才緩緩道:“可能是幽州界的將軍,也可能是晉州的將軍,我也不知道。”

“您是說他是王朝的人?”

“王朝真的來人了?”

夙喬沒有應聲,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雲端,那裏有肅整的飛馬,身披鎧甲的士兵,還有……王朝的暗赤色軍旗。

這是十年來,王朝的軍旗第一次飄在這片土地上。

也是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對於王朝,對於自己的母國,從來沒有過半點強硬的恨意,她隻是這麼清淺隨意的出現在他麵前,他便願意再次匍匐在她的裙下,為她出生入死,為她獻上自己的一切。所經受的苦難似乎瞬間不是那麼難捱了。

夙喬閉上眼睛,渾身上下的疼痛提醒著他,這不是夢,他沒有在發瘋。

“大哥。”有人打斷了他的沉思,“他們兩個抓回來了。”

夙喬睜開眼睛,點了點頭,他彎腰撿了一把卷刃的破刀,平靜地說道:“我聽說人倀都喜歡吃人心。”

兩個人倀連忙搖頭:“那是妖魔逼迫我們的,不是自願的……”

“妖魔能逼迫你們糊上這一層肮髒的黃泥嗎?”夙喬不想再聽見他們說一個字,示意將他們的嘴巴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