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裏的記憶:

簡蘊最終還是出洋了。

那天回去,簡易將話和韓歎仔細學說一遍,又提出想親見一下秦亦知,有些話她這個做姐姐的必須要親自去說。要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算計也罷,終歸她舍不得自己妹妹一腔情誼付東流。

秦亦知聽了來龍去脈之後並未表態,隻是說他要好好的想一想,簡易見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失望,總之她心裏還有些惦記和不甘。韓歎見妻子夜裏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很是心疼,他有些懊悔自己多事,何必讓妻子和念同直接對話呢,自己來回傳話不就得了!

好在第二天上午,秦亦知就過來,表示他想見見簡臻,不用太長時間,隻一盞茶的時間就夠,簡易同意了。

再轉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那天後園的涼亭裏,百花萬葉紛紛見證了一對兒年輕人的表白。

秦亦知看著這個表麵溫雅柔順的姑娘,不禁笑出聲來,自己當時就是被她這副樣子蒙蔽,差點兒錯過這樣一個人。她或許不夠漂亮、不夠賢良淑德,卻是於萬千人中,唯一適合自己的女孩兒。

秦亦知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兒徐徐的述說著自己的想法,他抬頭看了看於萬裏碧空漂浮著的淡雲,突然就覺得,讓這小小的四方天地困住她,實在是太可惜了,他想,也許上天待他終歸不薄,給他安排了這樣的人,讓他也開始期望起和妻子並肩俯瞰雲起雲落的日子。

簡臻從石桌上拿起酒杯,爽朗一笑:“緣起緣聚漂浮不定,你莫輕許、我別予諾,一切都毋須多說,就讓時間見證吧……我以茶代酒,先幹為敬啦!”說著,一飲而盡。

秦亦知不甘示弱亦舉杯淨飲,飲盡後他將杯口朝下以表誠意。

他拿出一柄羊脂玉笛,看向簡臻:“古人語:‘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往日,我極喜歡此佳句……今日卻想‘君於前路遇知己,莫忘昔時之故人。’……現下我便以曲贈君,他日離別就不再相送,隻當此曲伴君遠洋,以慰鄉思。”

說著,他將笛子放至唇邊,旋即一首《高山流水》便若瀑布歸海一般傾泄而下,聽得簡臻忘記了時光,忘記了周遭的人、事、物……也忘記了即將到來的分別,她的思緒隨著音符穿越到兩千多年前,那個天高風清、日耀雲潔的早上……

夕陽漸漸被星辰替代,落日的餘暉將兩個年輕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好像要把即將分別的兩個人的影子……緊緊地,緊緊地給合在一起……

……

1902年9月8日,白露。

津門韓府的書房裏的正座上,端坐著韓鵬。他臉上帶著笑意的和座下兩名心腹談話。

成演知道,將軍自大少爺夫婦犧牲後便一直心情苦悶,雖有大小姐在膝下承歡,可那個剛滿四歲的小姑娘還偶爾哭著說想哥哥,又如何能解將軍失子之痛?所幸夫人今晨誕下了二公子,終於讓這氣氛低沉了兩年來著的府邸,有了一絲喜悅和生氣。

韓歎想著剛剛抱在手上的次子,那小模樣和阿德嬰兒時候極像,隻是比那時的阿德肥壯許多。可惜,他的長子沒有了,那是他和葶葶唯一的孩子啊!

秦亦知看韓歎笑容未淡,可眼眶已然濕紅,思緒也早就不知跑去了哪裏,顯是又想起大少爺和先夫人而心傷難過了。他和成演眼色一碰,便開口道:“將軍,夫人的三妹明天就該抓周了,夫人現今不便出門,您看如何安排?”

韓歎回神,想了想說:“嶽父嶽母如今於滬市安居,夫人也因有孕在身不便前行,從那孩子出生至今都沒有見過一麵,怕夫人也很是想念……這樣,我過會兒親自通電上海,和嶽父嶽母道賀。你和老成安排一下在滬的手下,讓他們準備大禮明日送上。”

成演點頭,他見韓歎有事做時便不會胡思亂想,便眼珠兒靈活的轉了一轉,計上心來。他看著秦亦知笑道:“說道夫人的妹妹,我卻想起還有一位被稱為三小姐的姑娘在海外,不知何時歸還啊?”

韓歎聽聞,笑著看向麵色有些窘紅的秦亦知,也道:“是啊,好像前天還聽夫人念叨,說是二妻妹她再有個十天半月的才會返回,待登陸來到咱們這裏,怕是也要等到十月中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