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陶四喜自告奮勇進山去采青蒿,顧北辰有些猶豫。
“這個時節,山裏草木茂盛,正是蛇蟲鼠蟻,以及野獸多出沒的時候,你一個進山,不妥,必須找個幫手。”
雖然不出緣由為何會不抵觸某些事情,但此刻顧北辰還是將目光投向來到了屋門口的顧南星:“哥,你能陪四丫頭進山一趟麼?”
顧南星不假思索道:“當然能啊,實話,我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進山去,一個女孩子家的,太危險了。”
聽到這哥倆的話,陶四喜心裏暖暖的,麵上卻嚴詞拒絕:“顧大哥,顧二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進山采藥這事兒,我一個人綽綽有餘。”
“四丫頭……”
“顧二哥,你相信我,我又不是第一回進山了,熟門熟路的,顧大哥留在家裏,這會子正農忙呢,讓他趕緊搶收稻穀,不然一場雨落下來稻穀全都得爛在田裏!”
事實證明,陶四喜倔強起來,顧家兩兄弟聯手都不能讓她改變主意。
無奈之下,隻得作罷!
顧北辰從書桌底下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瓷瓶遞給陶四喜:“這藥帶著,蛇蟲鼠蟻不敢靠近。”
陶四喜將藥瓶妥善收好,顧北辰又叮囑了幾句,陶四喜方才離開。
待到她離開後,屋子裏就剩下顧北辰一人,他推動輪椅來到屋門口,抬頭仰望著外麵的空。
一隻鳥兒剛好飛過。
顧北辰修眉緊鎖,想到那丫頭獨自一人進山,翻山越嶺,披荊斬棘,不曉得會遇到什麼未知的凶險。
而他,卻像個廢人一樣坐在這裏,什麼都不能做!
他垂下眸來,盯著自己的腿,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厭惡自己的這雙腿!
他握了個拳頭,用力砸在自己的腿上。
這腿,卻是半點知覺都沒有,仿佛他砸的是一截木頭樁子似的。
一股戾氣突然從氣海處衝上來,他回到書桌旁,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一把紮下去,鮮血湧出來,觸目驚心的紅。
他猶不覺得痛,隻是盯著那濃豔的紅色出神。
腦子深處的某個地方,突然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裂開。
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片段從那裂開的縫隙間一寸寸往外鑽……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衣裳,卻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自己腦子裏奔跑。
他跟蟒蛇搏鬥,剖腹取膽。
他跟野狼廝殺,剝皮剔骨。
他一刀砍下黑熊的熊掌。
他為被地為席。
畫麵在不停的變換,他的腦袋也痛得快要炸開,他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兒。
但那些片段還在源源不斷的,爭先恐後的往外鑽……
畫麵一轉,陰暗的山洞裏,外麵下著瓢潑大雨。
他遇到了前來躲雨的那個丫頭……
他罵她趕她,她倔強的衝進雨霧卻暈倒在地……
痛,頭好痛,整個屋子都在旋轉。
他從輪椅上摔下來,在地上抱著腦袋翻滾,那些陌生的片段一股腦兒的湧進來,好像要把他的靈魂給侵吞。
他的瞳孔一陣陣收縮,痛苦得發不出半點聲音,意識徹底消散之前,他隱約看到娘和哥哥衝進來,他們扶起他,他看到他們的嘴巴在動,可卻聽不到半點聲音,直到眼前徹底黑下去,整個人陷入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