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顧不得這冷嘲,他將袍子胡亂裹在身上,神情活似見了鬼。他臉色變幻,努力盯著對麵那少女,好像要尋找一樣證據證明她不是他記憶中的那人,而隻是長得像而已。他首先看向她的右額,那裏一個蜿蜒如畫的“奴”字,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這、這不可能!”他怪叫一聲,“誰解開了你的封印!你怎麼會是土靈根!你、你怎麼從真君大人那裏逃出來的!”
回答他的隻有少女嘲諷勾起的唇角,以及她一步渡越至眼前的身姿。
林管事大駭,急急後退,手中法訣已起,數道白光自黑沉的天際裏乍亮,疾電般射向眼前少女。
那少女冷笑一聲,竟躲也不躲,動也不動,隻一道靈氣旋作罡風自身前劃開,乍白的電光擊上她身前的靈氣,竟被齊齊絞碎,星光般隨夜風散去!
“不可能!”林管事大叫,“我可是凡階大圓滿!”
“怎麼不可能。”少女傲然立著,眼裏含著冷峭,“仙階,靈人境三重。”
少女聲音不大,眾人大多聽不真切,有幾個修為在凡階中期的護院耳目聰明些,聽著之後不由臉色大變!
林管事臉色變得最快,這不可能!他想這樣叫,卻和少女灼烈如刃的眼神撞上,他的心口忽而一跳,聽那少女道:“我是來報仇的,連同我大哥的份兒一起。”
林管事一驚,此時再也沒有心思去弄清楚她的修為是怎麼來的,他自認凡階大圓滿的實力算不得弱,今夜坊裏的動靜這麼大,定然要驚動城裏的刺史仙官衙門。鳳天真君雖在城外仙宮聖殿之中,但城中騷動若被仙宮探知,斷不會任由她胡來,隻要來幾個上仙階的人,她必逃脫不得!
這般想著,林管事便提灌一口靈氣,縱身便想先逃。
保命要緊!
然而,等他要動之時,卻發現自己已動彈不得。
少女手中不知何時已捏起法訣,她口中念念有詞,他的身子便像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而此時,少女另一隻手竟又捏起一個法訣,地上的泥土成塊般升上高空,化粉,成錐!一切隻在一瞬,卻有成百到尖銳的石錐對準了他。
“不!不!”林管事目露驚恐,“不不不不不……”
話未說完,數道尖錐已經狠狠紮向他!林管事噗地噴出一口血,身子卻動不了,活像一道靶子,等待著那些尖錐一道一道將自己紮成箭靶。
暗沉的夜色裏血花一道接著一道爆開,房頂上儼然一場酷刑,骨肉被紮穿的悶響連同少女淡淡的話語,隨夜風一起送進眾人耳中。
“怕死?你有這坊為奴的人怕死?他們每天都怕,而你這有這一次,不虧。”
林管事的修為平日在坊裏有著絕對的威懾力,而今夜卻被人如此輕易地殺死。護院和小廝們驚恐不敢動,眾奴們卻漠然看著,他們甚至讓出一條路,看著那少女一步飛越至前院,捏起法訣,將那萬惡的彩場連根拔起,讓那些沾染著無數鬥奴鮮血的石台真正地變成一塊塊石頭,砸向四周的雅閣。
他們看著她飛身大鬧,看著那一座一座的閣樓房廊倒塌炸裂,看著那些美絹畫紗的燈籠燃起熊熊大火,看著那少女踹爛困住他們多年的高牆。他們看著她,看著她走到仙奴坊雕畫彩漆的大門,以一種仰視的方式、麵色複雜的看著這扇大門,而後,她將全身的靈氣聚於寒刃之上,對著這扇大門,橫刀劃下!
仙奴坊的大門,轟然倒塌!
“轟——”
這一聲巨響震醒了整個佩城。百姓們自睡夢中醒來,趴在各家窗縫兒裏循著聲響傳來的方向往外望;刺史仙官衙門,值班的衙役慌忙打著燈籠去往後院,刺史仙官從被窩裏驚醒,撈起官袍赤腳便往外衝;各高門世家裏點起燭火,派了人出去打探。
城外百裏,仙山峻極之上,雲霧飄渺之中,浩蕩威嚴的仙宮聖地。淩空殿內,涼州仙宮掌院自靜坐冥想中緩緩睜開眼,喚來侍童,厲色道:“本座神識探知城中有亂,你傳本座法旨給徐長老,讓他帶幾名弟子下山查看,速速平亂!若驚擾了真君大人,宮規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