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穀。
月色清涼,玉膏河穀岸邊的五行神木下,一名白衣少女盤膝而坐。
她身下緩緩現出五色瑰麗的古老圖案,那圖案猶如自地底深處浮現,紋路沿著少女身下緩緩蔓延流淌,漸漸流入那蜿蜒的金色河穀,在琉璃般閃耀的玉膏河麵浮現出斑斕的色彩。這斑斕的色彩在月色裏映上少女的臉龐,她的臉上漸漸開始渡上一層玉色。
這玉色自肌理而來,一層層渡上來,將那原本就如玉瓷般的肌膚渡得更加通透,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細致的玉雕,在月華下打磨出更薄的色澤。
許久之後,少女才淡淡睜開眼,珊瑚般顏色的眸底光華清涼如水。
旁邊不遠處,同樣一襲白衣的男子盤膝坐著,頷首道:“飛仙境七重,半年能有這樣的進境,不錯。”
冷霜凝淡淡一笑,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離嬰坐著的地方。那裏本也有一株五行神木,一年前被她生生拔了,取了神珠贈與一人。
那人本應回了白國,卻於半年前在炎金宮中遇險,他告訴阿卿,會來喀哈見她,可是……
冷霜凝仰頭,望了望穀中的月色,眉目間染上深重的憂色,讓坐在不遠處的離嬰見了微微皺眉。這半年來,她常是這神情。
遠處卻在這時有腳步聲傳來。
那人步伐並不快,但腳步之間相隔的距離卻比尋常人遠,且他腳踩在地麵上時感覺有些虛浮,像是提著氣走路,不讓雙腳落在地麵上的感覺。
這感覺本應是輕飄飄的,卻讓人覺得異常沉重。
那人一身墨青衣袍,月色下衣袂泛著幽光,看不出是這衣衫反光的幽色,還是自他身體裏發出的幽光。總之,這人還未來到,遠處順著河穀前來取食玉膏的仙獸便惶然走避,離著他遠遠的。
那人也在離冷霜凝三丈外站定,似乎並不想靠她太近,隻道:“時辰到了。”
他聲音嘶啞,在夜裏聽起來像是夜梟哭號,似傷了嗓子。
冷霜凝抬眼看向來人,微微頷首便站起身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毒沼中救回的毒人。半年前,她隨赤子烈殺出皇城之時,巫敏便在穀中研製了解除毒藤的解藥。她被赤子烈打暈帶回穀中,醒來之時赤子烈已出了城,且已過了半月。
冷霜凝想過回頭去尋鳳天,但半月已過,阿卿言及鳳天已不在萬赤城,冷霜凝尋不著他,隻得等到重逢那日。這期間便與巫敏一起,她從旁護持,為此人解除了毒藤寄生體內之苦。
半年來,他傷勢已恢複,隻是當初受傷太重,麵容已毀,身上到處都是殘傷舊痕,雖有靈藥,他卻不願服用。
而當初毒藤從他體內寄生而出時,也曾傷了他的嗓子,他亦不願服用靈藥,隻道當做昨日已死,一切皆逝。
冷霜凝為其取名為長生,生乃新生之意,長意為長久。
長生對這名字沒有意見,他很少說話,比離嬰的話還少,且因為毒脈的關係,他所站立之處,向來是三尺之內,草木皆枯。因而他從不與人接觸,不知是怕毒脈傷了人,還是以前的經曆令其不願接觸人。
赤子烈回到伽摩後,冷霜凝將穀中的百姓們都放回了城中,穀中後麵當初安置魯七等受傷人員的宅院便空了出來,冷霜凝幹脆給了長生獨居。
而她自己自從回到穀中,便很少再過問外事,赤子烈如今的修為比她高,返回的路途中也有王騎們護著。回到大漠後,赤子烈宣布喀哈獨立,一切與炎國朝廷交鋒的事都是他自己在處置,而冷霜凝則開始了瘋狂的修煉。
半年的時間,她幾乎吃睡都在這處河穀,飲玉膏之水,半年之內修為從飛仙境二重晉至七重,且鳳涅心經也由二重練至了四重。
這期間,鳳天曾有信來,他的隱衛穆賢義一直跟著冷霜凝,消息也由他傳遞。一個月兩次消息傳遞,而今天剛好是消息來的日子,因而冷霜凝要出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