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句句艱澀,又像帶了十二分的譏諷,“但誰又能想到,那麼不會被女孩子牽絆的人,就死在了你這樣一個女人身上……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
林君悠說不出話來。
梁瑾道:“你走吧。離開柏水鎮。再也別回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林君悠略略一愣,抹幹了淚,就衝進了夜色中!
去慶嘉的路她是認得的,那會在汽車上,她一路對著顧錦程指指點點行途中的景致,笑著和他說話。但這次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身無分文,她也並不想坐車,隻是想用身上的疲憊將心上的痛楚緩解了去。但一直走,還是痛,痛得她隻想用刀子把心髒剜出來。也許剜出來,就不痛了。
夜越來越沉,她縮在橋墩子下麵,那一麵是個流浪漢。他身上的衣服極不貼身,還有燒傷的痕跡,在昏暗的橋燈下,更是顯得破破爛爛。他瞧著她的樣子,不禁咂了咂嘴:“這是哪家的小媳婦,怎麼在這裏過夜?”
她無聲看了那人一眼,閉上了眼睛,可她根本就不能閉眼睛,一閉上眼,立刻就浮現出顧錦程的模樣來,溫暖的眸光,高挺的鼻梁,還有薄唇邊總是輕輕漾起的笑意,總是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幹淨淡雅,翩翩如畫中來一般。可他竟然是那樣城府的一個人物,謀著宏圖大業,隱忍十年……卻為著她,功虧一簣!
偶爾有轎車從橋上駛過,瀉下來暖黃的車燈光。大部分的時候是寂靜的,終於讓她抑製不住,扯開了嗓子,嚎啕大哭,嚎叫了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隻是大聲地慟哭,[Si]心裂肺的吼叫。最後她哭得沒有力氣,也不顧手上沾著的泥土,就往臉上抹,淚水和泥大概是讓臉花得不成樣子。她還是想哭。
那邊的流浪漢也看不下去,隻是頭疼,“小媳婦,別哭了。這世上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一個一個哭哪裏能哭得過來啊。倒不如好好過以後的日子才是正經!”
晚上的夜風極冷,她是凍醒來的。看天已經蒙蒙亮,便起了身。那流浪漢也沒有睡好,睜眼瞧見對麵的林君悠已經走了百米,對著林君悠大聲道:“小媳婦可是要去慶嘉?誒誒,我也要去那裏,我們搭個伴吧。”
林君悠回過頭瞧了瞧這流浪漢,亂蓬蓬的頭發,他身上的衣服顏色太深,大概穿了許久,有些皺巴,再瞧了瞧他的臉,五官分明,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隻是神色過於卑微,才將那英氣十足的眉眼遮了去。
卻看著不像壞人。
她想了想,大概還要走一天才能到慶嘉城,有人一起走也能解解悶。於是點點頭,隨即又警告道:“我有名有姓的,別叫我小媳婦!”
那人哈哈一笑:“好好好!小媳婦,你叫什麼名字?”
她斜睨他一眼,這人沒看她心情不好麼,還笑得這麼開懷,實在不讓人喜歡,隨即沒好氣:“你管我叫什麼,反正我姓林,你叫我林姑娘就行了。”
那人倒也聽話:“行!林姑娘!”
一路兩人就這樣說著話,那人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而且相當幽默健談。聊著聊著,當天晚上就進了慶嘉界內,卻是一過城門就覺察出氣氛不對。走一段路就有一個哨崗不說,滿大街的戎裝哨兵對著路人都要盤查。她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聽得旁邊的流浪漢道:“半月前城門發生了爆炸,淮軍少帥的親信副官和前衛生司副司長公子全部在爆炸中喪生。淮軍上下都在整頓,慶嘉是重鎮,當然要加強戒備!”
她失神了半頃,才聽得流浪漢繼續說,“林姑娘,你一個人大晚上的也不安全。我索性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到哪兒,我送你去好了!”
林君悠想想,這個流浪漢也沒什麼惡意,於是就道:“鎮南聖慈醫院。你可知道?”
“整個慶嘉就那麼一個像點樣子的西洋醫院,我當然知道。”他裝作一臉驚訝,道,“可那不也是淮軍下設醫院麼?你去那裏幹什麼?”
她道:“去醫院當然是看病。”
那人便不再問,隻是加快了腳步,走了大約一刻鍾就看見了大紅的十字標誌和高聳入雲的哥特式屋頂。聖慈醫院周圍的警戒卻比街上更加嚴密,整整兩排的戍衛兵將門口守得連個蚊子都進不去,除了三樓行政處,整個醫院的窗戶也全部暗著,她瞧著那一個個荷槍實彈的警衛,也不敢貿然進入。等了一會兒,有褐色轎車駛進院子,穿著墨青色的戍衛立刻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