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府自然是不一般,一水兒的白色洋樓,洋樓之下,是還蕩漾著的小溪,漂亮的水藻浮在上麵,還有窄窄的吊橋,不大,卻也容得了三兩個人進入。沈綺政走在前麵,她顫顫巍巍跟著,身後警衛員隨行。有管家上來幫開門,沈綺政道了謝,徑直就走進去了。
看了茶,看了果盤,他們便坐在了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有丫鬟遞來報紙,道:“督軍在開會,交代了讓你們在這裏等一會。”
沈綺政眯眼一笑:“有勞。”
那丫鬟行了禮,就又下去了。
她便低眉坐著,這個季節外麵的白菊也開了,理應是秋老虎最肆虐的時候,由於身子虛,隻是覺得渾身發冷,恍恍惚惚,大客廳連著的走廊那邊,傳來了喧鬧聲,然後就是稀稀拉拉的人走出來,感覺沈綺政站起來,似乎一一打了招呼。然後旁邊的警衛員也一把將她拉起來,待她張眼,就看見了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向她走了過來。
深青色戎裝,明黃流蘇的大簷帽,隻是一雙眼有點邪性,不懷好意地瞧著她。
她側過頭,躲開了她的目光。
他卻頗為玩味地繼續盯著她看,一隻手伸過來,捏住了她的下頷,林君悠吃痛,卻不得不得轉過頭來,直視她的目光:
沈綺政半鞠了躬:“大少爺。這是林君……”
阮承山抬手,止住了沈綺政的話,隻是笑著道:“我知道。不就是新送給我爹的雛兒麼!”又細細打量了她的眉目,看她眼角下有痣,“長相還過得去,隻可惜了,淚痣太深。一天哭哭啼啼的婆娘,討不得喜頭!”
她不說話,隻是隱隱瞧了瞧他的麵目,這就是阮承山?這就是那個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心一意要害死自己的人?可他怎麼竟然並不認得自己?卻又聽到阮承山問她:“叫什麼名兒?”
她這樣問,君悠隻是心內安定下來,阮承山果然是不認得自己了。那就更不能說自己是誰,當著沈綺政的麵,她撒了謊:“我叫安妮。”
“還這樣洋氣的名兒!”阮承山點點頭,“將我爹伺候好了,以後的日子定然不比那些洋鬼子的生活差!”
她低眉斂目道了個是。
阮承山似乎很滿意。又和沈綺政低聲說了什麼,沈綺政有些為難,“大少爺,這、這……您不是為難我麼?”
“我可不是為難你!我隻是將以後的形勢和你講一講,看你也是個懂事的人,怎樣做,你心裏肯定已經有了打算。我便不再多說。你看著辦吧!”
林君悠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反正是和自己關係不大,也懶得去聽。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戎裝男子從內裏的會議室大踏步走過來,首先就望見了她,然後目光轉到沈綺政身上:“沈局長,等煩了吧?”
他的身後跟著四個警衛員,大概是年紀大的緣故,略微有些發福,隻是身板還算硬朗,不用猜也知道,這就是阮世勳了。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阮世勳了!
這就是拋棄了她整整二十年,甚至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父親,阮世勳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男人看,濃眉大眼,年輕時候應該是個美男子,隻是年紀太大,體態已有些臃腫,若不是戎裝罩身,很難讓人想象,他會是個戎馬半生的淮軍總督軍!
卻看那邊,沈綺政頓時換了一副點頭哈腰的模樣,畢恭畢敬道:“督軍為國事操勞,日理萬機,沈某人等一等又何妨!”
來之前,沈綺政已經和阮世勳講過,阮世勳自然就知道,她就是送給自己的禮物。一看這姑娘雖然麵色太蒼白,但一雙大眼睛,盈盈含水,清淡的旗袍穿在身上,勾勒出那玲瓏體態,小蠻腰弱柳扶風,那麼纖細,真是想讓人一手掐上去,不知道會不會立時就折斷了?
阮世勳頓時一雙眼睛色`眯眯地彎起,“這位是……?”
沈綺政笑著道:“這是舍妹。沒見過世麵,想讓您調教調教,這才懂事些!隻怕督軍嫌棄。”
“沈局長太客氣了!看你這妹子倒也機靈,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