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功夫,雪瑩郡主頂撞王妃惹怒王爺的事兒便傳至各院。幾位孺人無不派人仔細打聽主屋動靜。無奈半天過去,隻傳出王妃陪王爺用膳、看書,竟再無後續。她們心情各異,酉時剛至,便齊齊來主屋定省。
文錦波瀾不驚,依舊客氣應對。張孺人和柳孺人瞧不出端倪,稍坐了會兒便起身告退。唯有梅孺人一臉懊惱,等她兩個走了,急急開口向文錦告罪。
文錦笑道:“梅孺人不必掛懷,你也是關心郡主。”梅孺人見她這般好說話,反而更加揪心,越發心懷忐忑。文錦歎口氣,推脫乏了,讓她退下。梅孺人再三告罪,方惴惴難安走了。
文錦自是知道她擔憂什麼。也想過是否是她別有用心,故意設套挑動雪瑩發難。可是又有些講不通,因為這事兒的關鍵在劉夫人。若劉夫人願意放劉青鶴過來,自沒有這場事端。
再說劉夫人此番舉動也不合常理。論說她專門派人去請,劉夫人怎麼也要給幾分薄麵,以化解隔閡,徹底圓了上次之事。可她偏偏就這麼駁了回來。梅孺人若是有心為之,必須要算準這點才行。可是觀她剛才反應,懊惱之意不像作假,儼然也沒想到會出這種狀況。
那麼她今早提出這事兒究竟為何?是真關心雪瑩?可雪瑩似乎並不待見她,何苦這般討好?還是……想討好自己,反而弄巧成拙?
百思不得其解,文錦歎口氣,拿來帕子行針步線。這也是從小養成的習慣,每當心煩意亂時,繡繡活計,便慢慢沉下心來。
忍冬將一碗蓮子羹放下,輕聲回稟道:“舞陽公主賞賜的幾位已在屋外靜候多時,不知小姐如何安置?”
文錦儼然忘了這茬,吩咐道:“你且請她們進來。”
忍冬將幾人引入屋內,便退立一旁。
扈氏幾個連忙規矩行禮,行舉隱隱比上午多了分緊張。
文錦笑著打量一番,問道:“你們幾個原在宮裏當什麼差事?”
幾人互看一眼,還是年長的扈氏先道:“奴婢原在尚食局司醞司擔當掌醞。”其他幾個便依次開口,丁香說在司藥司擔當女史;結香說在司樂司擔當女史,芸香說在尚功局擔當掌珍,木香說在司苑司擔當掌苑。
文錦微微點頭,便又問她們怎麼到了舞陽公主跟前。扈氏便恭敬回稟:“上元節,太子喜獲麟兒,陛下恩準放一批宮人還鄉。我們幾個都在此列。因著家中已無他人,正擔憂落腳之處,碰巧遇到德妃娘娘和舞陽公主。舞陽公主可憐我等孤苦無依,便將我等要在身邊。”
文錦心思鬥轉,良久才道:“承蒙公主割愛,將你們送與我。我雖不賢,願承公主慈悲之德。既然你們已是出宮的自由身,我便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若想還鄉或遷至他處我絕不為難,還會送你們盤纏上路。”
扈氏和幾個婢女互看了一眼,都說願意留下。
文錦笑道:“你們且考慮幾日,不必急於回答。也不必擔心違了公主心意。你們是宮裏出來的,到哪裏都被高看一眼,不愁沒有去處。”
幾人麵麵相覷,文錦便吩咐忍冬,“收拾幾間屋子給幾位住,若三日後她們有了決斷,再來告與我。”
幾人隻得先行告退。
文錦思量片刻,複讓忍冬去把景玉園內一幹人等的花名冊子拿來。沒想著左長史李善親自送來。
文錦忙設了屏風隔斷與他寒暄,直說自己不過心血來潮想認識認識身邊仆從,反勞他親自跑這一趟,真真不知說什麼好。
李善連說應該,還讚她勤理內事,一心請她執掌內府。
文錦笑笑,接過忍冬遞上的花名冊子,大致看了一眼,便命退還給他。隻說這麼多人她哪裏記得住,還是得以後慢慢認識。
李善卻道:“娘娘不防看看有哪些不中意的,卑職立馬撤換,免得礙娘娘的眼。”
文錦笑道:“具是生人新麵,哪有這麼沒眼緣的。何況他們經左長史精心挑選,定是極規矩本分之人,勿需更換。”
李善略一沉吟,拱手道:“卑職疏忽,這幾日忙於瑣事,倒忘了請娘娘示下如何安置隨嫁貴仆。正巧今日過來,還請娘娘吩咐。”
不愧是左長史,真真玲瓏剔透!怪不得王爺讓他執掌內府三年!文錦輕歎口氣,笑道:“哪有什麼貴仆!左長史看著安置即可。”
李善忙道:“豈敢豈敢!還需娘娘定奪!”
文錦再三說不用了,李善才誠惶誠恐道:“不如卑職先擬個冊子,再請娘娘決斷。”
如此也好,文錦笑著應允。複提了提舞陽公主所贈之人,“若她們決定留下,你看著安排就是!”
李善點頭領命,見天色不早,不便久留,遂請辭而去。
文錦命忍冬送他出院,起身見窗外夕陽餘韻,不由歎口氣,昨日如斯,美景依舊,然心情大不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