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氣清。文錦睡到辰時方才醒了。美美伸腰,看窗外風吹細柳,又懶了會兒,才起身下床。
屋門打開,是丁香進來伺候。文錦頗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怎不見忍冬?”
丁香笑笑,“啟稟娘娘,忍冬姑娘在幫老夫人安撫文彥少爺。”
文錦挑眉,“文彥在鬧什麼?”
“說是昨日看見有人高放紙鳶,嚷著出去買個,也要放放。”
真真瞎說,昨日陰雨連綿,哪裏看見紙鳶?怕是他不想拘在家裏。文錦笑著搖頭,複問:“結香是否好些?”
丁香一愣,“安睡一夜,看似好了。蒙老夫人體恤,沒讓下床。”
文錦歎息,沒想著結香竟有那種難症。
原來司樂司每年都要海選樂師入宮奏曲,再從諸多曲子中去粗取精創編新譜。司樂女史必須將遴選曲譜和新創曲譜一一記下。可是曲子太多,有些還是即興奏出,難以重複,她們便強行練就以心記譜的特技。久而久之竟習以為常,漸成強迫之症。昨日琴簫之音宛若天籟,結香更是洗耳恭聽傾神銘記。結果累得半路昏困。回到徐府,一下馬車,便嘔吐不已,直說頭疼,嚇得徐夫人急急請醫。可連著三個郎中具說心之疾病無從醫治。無奈之下,丁香硬紮了幾針,又喂了些安神湯藥。文錦回來,聽聞此事,也嚇了一跳,和徐夫人一起照看到子時方才睡下。
丁香見文錦歎息,連忙躬身跪下:“娘娘開恩!”
文錦大驚,“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丁香卻是不應,隻求她不要攆走結香。
“好端端的,我攆她作甚……”文錦雙手扶起,見她將信將疑,歎口氣道:“我隻是覺得可憐……想想,她又何其可敬,真真算是了不起的司樂之人!”
丁香聽了,頗為感動,直說她們這些女史,是宮中末品,具被人輕瞧,哪裏能得這般評價。有她這一句,死也無憾了。
文錦就瞪她一眼,“別說這些晦氣話,好死不如賴活著。”
丁香連忙告罪,文錦就笑道:“好了,這裏不是王府,別太拘謹,不然連娘親都會怪我擺酸架子。”
丁香又想到徐夫人真誠關懷,忍不住眼圈發紅,落下淚來,直請文錦讓她們跟隨一輩子。
她這一哭倒讓文錦動容。想著木香過往、結香現狀,心道宮中謀生如此不易,丁香必也有苦楚辛酸、坎坷經曆。
對她的戒備之心,具被淚水溶去,化作無限可憐之意。急急拿帕子擦拭,還像哄文彥一樣疼哄。好一番寬慰,終使丁香破涕止淚。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關係明顯拉近不少。
梳妝完畢,舉步下樓。文錦先到結香屋裏看看,見她小臉微白,精神還好,終是鬆口氣。囑咐她勿要再動記譜心思。她若想聽,以後自己彈多少都行。如此又惹結香大哭一場。好容易寬慰笑了,吩咐丁香好好照顧,才到正堂陪徐夫人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