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奇清楚得很,這裏的虛實之門產生的幻境。
熔漿一樣翻滾著火焰,迎麵而來逼人的灼熱,還有那熟悉的場景。
這是自己在三生秘境的時候遇到過的場麵,還沒有靠近邊緣的地方,他心裏便隱隱有些感覺,那隻抓住邊緣死死不放的手,便是星河的。
他緩緩邁開了步子,盡管他並不知道為什麼重複的幻境要同時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三生秘境的時候自己明明已經通過了考驗,那麼照理說這個場景是不可能再一次出現的。幻境之所以能夠測出人的真實反應,除了其夠逼真之外,也常常是難以想象到的選擇的場麵。
而重複兩次的幻境,顯然失去了它獨特的魅力。
——畢竟,他講自己手放在虛實之門上方的時候,便知道自己會麵臨一些偏激的考驗。
一步一步,他走到了熔漿的邊緣,看見那隻垂死掙紮掛在邊緣的手的主人,果然是星河。
隻不過這個星河,跟上一次的虛實之門幻境中的星河比起來瘦削了許多。上一次幻境之中的星河是他還沒有找到星河的時候,憑著臆想想象出來的容顏。而這一次的星河是他在圍剿魔教那時候,見到的模樣。
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過來,星河抬起臉,是一張肅穆的,沒有什麼表情的臉。
就好像在說,哦,你來了一樣。
他也不再求救,或者不再自暴自棄。這倒是像極了現在見到的這個“星河”的性格,軒轅奇也不主動問話,邊緣在一點一點地塌陷,裂痕從另一頭朝著星河這一頭蔓延過來。
星河仍然是沒有說話,直到裂痕蔓延到他手上,牆體崩裂,邊緣斷裂,將這個瘦削的男子卷向熔漿之中,他才聽見從星河身上飄來那麼一句話。
——對不起,阿奇。
這一刻,軒轅奇心頭忽然一動,不由地朝著星河的方向伸出手去,然而熔漿早他一步將星河的身體徹底包裹。
然後場景猛地一變,是他在大劍門的書房。
中間的桌子邊上,單月沫愁容滿麵地握著杯子,發呆地想著什麼。
軒轅奇凝神地看著這個女子,他一連許久都隻看見單月沫昏迷沉睡的模樣,這幅蹙著眉頭的模樣竟然讓他看了很久。
哪怕知道是幻象,他卻願意讓時間回到單月沫昏迷之前的時候,再跟她多說一些話。
這麼想著的時候,桌子旁邊的女子察覺到他的動靜,抬起頭來,道:
“你回來了?”
“嗯。”
軒轅奇應了一聲。
“我想我們需要談一下。”單月沫深深吸了一口氣,好看的臉上掠過一點悲傷,道,“軒轅大哥,我覺得你變了。”
“我變了?”軒轅奇坐到桌子旁邊。
“因為我是魔教聖姑,而你是前教主東方熙之子,所以你厭惡這一切,厭惡所有魔教的人,不是嗎?”單月沫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軒轅奇微微笑起來,伸手握住了單月沫的手。她的手是溫暖的,皮膚光滑,摸上去手掌的大小和感覺,都跟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倒是沒有生氣,而是安撫道:“你說什麼傻話呢?若是如此,在下為何要成立大劍門。大劍門成立之時,便是不計較背景,隻要誌同道合……”
他的話沒有說完,單月沫卻利落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等著惱火的眼睛看著他,道:
“別再提大劍門了,軒轅大哥,你這樣隻會讓月沫感覺到你的虛偽而已。”
軒轅奇微微一愣。
他很少從單月沫的口中聽到這些批評或者否定的話。單月沫是溫婉大方的女子,他每次做什麼事情或者決定的時候,在他一開始便會知道單月沫一定是支持自己的。
——或者說,也許他心裏隱隱也在期待一場情侶之間吵架?
這個想法剛剛冒頭,軒轅奇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單月沫卻蹭地站起來,怒目相視,道:“不要這樣笑……我不認識這樣的你……”
“你說在下虛偽,為什麼?”軒轅奇從幻象抽回精神,問道。
“你隻為了自己,隻為了揚名立萬,才成立的大劍門。什麼不問背景和出身,隻不過是嘩眾取寵的技巧而已。”單月沫很是痛心,她似乎忍了很久這才決定今日說出來,“老實說……軒轅大哥,我經常在想,你是不是為了圍剿蓮教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故意許諾會放他們一馬來迷糊我,獲取我的信任,最後……卻來個斬草除根?”
軒轅奇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知道幻象所說的話都是一些故意擾亂自己心境的話,但是他不免還是因為這句話而感到心裏頭一刺。這句話就像是世人們對他的揣測,又像是午夜噩夢驚醒時候自己對自己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