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由愛故生憂, 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 無憂亦無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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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已久的鐵門“哐啷”一聲打開, 一股水腥氣撲麵而來。開門之人朝台階上白衣少年畢恭畢敬的一鞠躬:“教主, 請。”
白曇嫌惡地一皺眉, 看了一眼足下青苔:“你說巫閻浮飼養的頂級藥人, 就藏在這水牢之中?”
“教主一看便知。”
話音剛落, 一盞藍幽幽的長明燈頓時在深處亮起,在那幽暗昏惑的石室內猶如一隻虎視眈眈的獸瞳,陰森異常。
白曇緩步走下了石階, 雙足都沒入了那及腳踝深的水中。
隨著深入石室,兩旁長明燈依次亮起,照亮牆壁上古樸神秘的壁畫。
一眼望去, 水牢中心赫然有一塊奇石, 從石縫裏生出的蔓藤密密匝匝的縛著一個人,有一些細小的枝芽甚至紮進了那人的脖頸裏。他垂著頭, 一頭長發盡白, 皮膚也蒼白至極, 不知是死是活, 真似一隻溺死多時的屍體, 若不是他胸膛仍在微微起伏, 白曇幾乎便要以為這藥人已然死了。
死了沒什麼稀奇的,沒死才是奇事。
要知這水牢已有數年不曾有人踏入,這藥人不吃不喝被吊在這裏, 還被這些有起死回生功效, 對身體康健者卻是劇毒的鬼藤所縛,竟然還能活下來,可見是真的吸收了藥效,被煉成了一株人肉靈芝。
念及此,白曇滿意地一笑。看來無論是他的新傷舊患,都有救了。
仿佛是聽見他心中所想,那藥人緩緩抬起頭來。
那張臉,竟與他心中之魔一模一樣。
“巫閻浮!”
白曇驚得後退一步。
轉眼間,他的雙手竟被鐐銬縛住,而鎖鏈的那一頭竟被攥在那藥人手裏!
“啊!”
白曇猛地從夢中醒了過來,渾身發寒,冷汗涔涔,可環顧四周,他身下墊著厚厚的白虎皮,足邊放置著暖腳香爐,也不知這冷意何來。
轉頭瞥見牆上石刻,忽而才憶起,今日,是巫閻浮的忌日。
心緒紊亂,他裹緊身上大氅,看見桌上靜靜擱著一碗血色藥湯。
——從那藥人身上取來的。
“教主,再不喝藥就要涼了。”一旁的扈從因陀在耳邊輕輕說。
按捺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白曇端起那藥湯便一飲而盡。
軟榻對麵的銅鏡裏,映出一張昳麗的少年麵容。
血湯將他唇色染得殷紅,額心烙印也愈發妖冶。
目光掠過牆上掛的銅鏡,白曇便厭煩又倦怠地闔上了一雙眼。
明明已快到弱冠之年,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模樣。
若說隻是麵相也就罷了,身體也是。他本就比同齡人生得慢些,自服下從巫閻浮體內取出的血舍利起,外表便未再有一絲變化,至今為止,他連精水也沒來,以至於無法尋找“明妃”雙修,功力始終凝滯在六欲天第四重,再無長進。
一碗血湯下肚,白曇便覺全身發寒。
心知這是藥效作用,他慢條斯理將衣帶解了開來,緩步走向露天的浴池,月白的絲錦長袍褪落到地上,剝露出一具冰肌玉骨。
沒有急於入水,他坐在池邊,將腳尖一點一點浸沒進去,纖細足踝上扣著一對人骨鐲,綴著的兩粒喉鈴,隨水流微微顫動,雖無一絲響聲,姿態卻是說不出的旖旎。因陀不自在地挪開了目光,將磨好的藥粉灑入水中,攪了一攪,照例將中空的銀針刺入少年背上穴位放血。
發黑的毒血一滴一滴沿針中空隙緩緩流出,淌入水中,便如火種熄滅般,“嘶”地冒出一縷縷青煙來。青煙聚而不散,猶如小蛇繞頸,池中少年仰起玉頸,雙手撐著浴池邊一塊奇石,仰著脖子,雙目緊闔。
池中不是熱水,而取自天山下一千年寒潭,水溫極冷。
他是極不好受的。明明泡在冰水中,卻如受火焚,生不如死。
一旁的因陀心思複雜地看著他。
傳聞,白曇不僅隻是巫閻浮的徒兒,還是巫閻浮親自挑選的“明妃”,該是輔助他修煉六欲天的人形爐鼎,等他大功一成,白曇便也命不久矣。不料,匪夷所思的,巫閻浮卻在大功將成的緊要關頭走火入魔,遭其暗算而死,教主之位也易了主,實是世事難料。
因陀正胡思亂想著,嘩啦一聲,白曇已從池中站起身來。
他軀體晃了一晃,因陀忙將他撈出池中,順手抓起衣袍裹進懷裏,打橫抱了起來。正要將他放在躺椅上,一隻手卻抓住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