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救護車終於在顧長離陷入第三次昏迷前姍姍來遲。
所幸一路上倒沒遇見什麼阻礙, 他這才得以保持著清醒的意識進了附近的市醫院。
一連串的檢查, 開藥, 洗胃……種種程序過上一遍後, 為了觀察病情, 感覺好上許多的顧長離在醫生的建議下決定住院修養一陣, 避免出現突發意外。
原身的養父母雖然在精神上不夠關心對方, 但是在物質錢財上卻是從來不曾虧欠過。遠在外地讀書的原身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不菲的生活費,再加上本身就不是喜好玩鬧揮霍金錢的性子,時間一久也便攢下不少錢。顧長離拿出其中一部分交了治療費, 並不曾向他的養父母討要。
若是真這麼做了,那對好心的夫妻一定會追問這筆錢的用途,謊言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叫他們知曉真相後說不準又會鬧出什麼大動靜。更何況以原主孤僻內向的性子來看, 八成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懦弱無能,這對他來說可能比死更加難受。
繳完醫療費, 顧長離在一名活潑的小護士的帶領下坐著輪椅向醫院為他安排的病房行去, 待到推開房門, 他頗為詫異地發現, 他並不是病房的第一位來客。在他之前, 已經有了另一個頭上裹著繃帶表情有些凶惡的少年占了位置最好的窗口位置, 聽到動靜正挑著眉頭興趣缺缺地朝他看來。
——還是個認識的人。
顧長離在心中如是想到。
“書呆,你怎麼也進了醫院?難不成是讀書讀傻了?”
少年見著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仿佛大病一場的顧長離, 先是表情一愕, 接著便毫不留情地開口嘲笑。
顧長離掃他一眼,認出對方後微微揚唇,點了點頭權作招呼。
此人名為沈致遠,今年高二,和顧長離是一個班的同學,但是和不受歡迎備受排擠的原身不同,他可是個全校有名的風雲人物,天之驕子。
除了成績不是很好這個缺點,他外貌英俊,交際廣泛,擅長運動,入學以來不知為學校拿了多少省級乃至國家級的運動項目獎杯,還沒高考便有消息說他已經保送了國內的一所知名大學。所以哪怕他平時吊兒郎當,甚至時不時逃課出外遊玩,班裏的科任老師卻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過分,從來不曾深究——同時,他也是班上的那一眾同學中,原身難得有些許好感的幾個之一。
原因倒不是因為他運動神經出眾讓人崇拜,畢竟原主從來不曾關注這一類他不感興趣的事物,最重要的是沈致遠很少像班上的其他人那樣以羞辱他為樂,甚至有時他們過分了還會開口勸阻一下。
哪怕對方是因為驕傲地而懶於向“弱者”出手,欺淩同窗。但是這麼些許微不足道的幫助,在原主心中依舊占據了很深重的地位。
就像在無盡長夜中孤獨跋涉許久的旅人,如果能看到一點點細碎的燈光,即使如何竭盡全力也想要靠近它,擁抱它。因為已經黑了太久太久,冷了太久太久,即使飛蛾撲火,也想要靠近溫暖和光明。
沈誌遠見顧長離隻是不卑不亢地打了個招呼,接著便像是沒事人一般地移開視線,不禁感到些許的稀奇。
他認識對方,顧長離,班上出名的書呆子,整天戴著副老板古舊的大眼鏡,不修邊幅。從早到晚都坐在座位上埋頭看書,同學這麼久了也沒見過他講過幾回話,班上的集體活動一次也沒參加過,存在感稀薄得恍如幽靈一般。自從幾個無聊的男生對他弄了次惡作劇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後,便像是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盒子一般,學業的負擔,升學的壓力……正處於青春迷茫期的一群少男少女們仿佛找到了什麼發泄口般,將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傾覆在一個不知反抗的班級邊緣人上。
對於這種行為,他本身是很看不上的,隻有內心同樣卑微怯弱的人才會以欺負無力反抗者為樂,但是他與對方的關係也沒好到會為了他跟全班鬧掰的地步,不過如果對方能夠勇敢一點做出反抗發出自己的聲音,他也不介意順手拉對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