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玫瑰【二】(1 / 2)

素縞三日。

費格斯在王都的臨時住所裏, 到處都掛滿了黑綢。來往的客人皆帽飾白色羽毛, 以象征靈魂會飛往天堂。

刀劍相互碰撞的鏗鏘聲回蕩在院落裏。

凱希爾納澤身穿銀色的鎖子甲, 外罩繡工精美的皮質背心, 脖子間卻滿是汗水。長劍在他手中飛轉入蝴蝶, 一步步小心鑲嵌逼近。

伯納謹慎地盯著劍尖揮舞的方向, 盤步後退, 靈巧地舉劍格擋。凱希爾卡澤立刻一挺腰,使出力氣勇猛攻向他下盤,劍身重擊了他的大腿。伯納悶哼一聲, 踉蹌倒退幾步,趁對方不意,立刻向側麵還擊, 猛地來了一記攔腰砍, 將他的鎖子甲劈地嘩啦直響。

凱希爾忍著疼痛撥凱對方的劍,用帶了鋼護腕的胳膊肘用力撞擊他的胸口。伯納腿剛剛被劈砍了一記, 這時重心不穩, 無力支撐, 狠狠跌坐在草地上。

“哈哈, 半年不見, 你的武藝又精進了!”伯納索性扔掉劍, 往後一躺,隨意的睡臥在草地上。

“是你謙讓了,伯納。”凱希爾納澤拖著劍蹲到他身側。

他們已經認識了十年。十年前, 當凱希爾納澤還是個野小子的時候, 在一次跟著父親前往北境之時,無意間結識了這個和自己同歲的男人。

鈕因伯爵在出席了一些基本的場合之後,便留下自己這個大兒子處理後續事宜。凱希爾納澤就指望父親說出這句話,好讓他能鬆一口氣。

家裏的氣氛太過壓抑。

“你剛才那招真不錯,如果是在戰場上,能把對方殺個片甲不留!”伯納拉著他肩膀,讓他和自己並排躺下來,“新一輪騎士征集令要開始了,這是個好機會!”

蘭諾帝國的小公主已經失蹤了三個月。坦格利王朝的國君漸漸失去了耐心,四個國家之間的關係又變得微妙起來。如今黑翼的君主正在籌備聖騎士隊伍的擴大。伯納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心想,現在參加聖騎士,一定會大有作為。

凱希爾納澤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的瞳孔裏倒映著塔樓漂亮的裝飾,還有飛揚的招靈黑綢,“下個月我就要去接替烏比斯的位置。”

烏比斯。

一個麵容嚴肅不苟、極少露出笑容,常年身穿黑袍的中年人模樣出現在回憶中,伯納驚訝道,“你要接替他成為十二席執政官之一?”

“是的,兄弟。恐怕以後,”凱希爾納澤忍不住望著自己布滿薄繭的手掌,眼神複雜,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悵然,“能握劍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伯納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攏,不知道現在該去祝賀他,還是安慰他。

“男孩子沒長大之前都喜歡舞刀弄槍,長大之後他們更喜歡法令和文書。男人的氣概不隻體現在戰場上。”

“你說的沒錯,每一個階段都有一個階段要做的事情。我是鈕因家的長子,這亦是一條光榮之途。”他苦笑了一聲,脫下頭盔,秋季結霜的冷風撲在臉上,緩解了剛才的汗意。他舉起長劍,光滑的劍身倒映著自己的臉龐。

“劍在宮廷外是劍,到了宮廷內就成了筆。”伯納忍不住喟歎道。

這一次葬禮和婚禮的開銷耗資巨大,即使富裕如費格斯家族,仍有些吃痛。好在那些聘禮可以原封不動的要回。

按照宗教的習俗,巫女的骸骨是不允許被埋葬的。伯納堅持要為自己新入門的妻子舉辦葬禮,甚至設置了衣冠塚,人們紛紛惋惜。

當管家前來稟告具體的債務和賬單時,伯納叼著草,一手拎著外衣耷拉在肩上,空出一隻手去接那些羊皮卷。凱希爾納澤很明事理地選擇告退。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一旦涉及私事,便要空出空間。

凱希爾納澤漫無目的蕩在大廳裏。冰冷的空氣混雜著聖香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心胸。一個匆匆走過的大臣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臃腫的長袍、裝飾性的帽子。這一切都令他厭惡,本能的惡心。但他不能拒絕,他不是年幼無知的納德,無法做到隨心所欲。他必須好好扮演長子的角色。

一拳猛地打向身邊的石柱,發泄的快感稍微平息了內心的煩躁。周圍的人驚訝望過來,他連忙收回手匆匆移動腳步走開,手指尚且還垂著血。

前有黑荊棘城的深淵縫隙,後有王都的巫女被燒死。

街道和酒館裏一片流言蜚語:魔族又卷土重來了!

“百年前尚且有光明神庭,現在的教廷不如以前了啊。”雪白胡子的老者醉眼醺醺感歎。

“可是咱們有聖騎士啊!光輝和榮耀永遠屬於聖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