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民的咆哮【四】(1 / 3)

生平第一次, 萊西特發現, 在自己漫長的一生中, 腦海中出現的最多的一名異性存在竟然是身旁的艾莎小公主。

哪怕當年黑紅王還活著的時候, 他都不曾認真思慮過黒女王, 隻是把夜鶯當做一個或許會統治國家的象征。

唐銀灰色卷發末梢, 和他銀色的長發疊堆在一起。

萊西特盯了油畫好半天, 在唐即將起身之時,立刻把目光挪到兩人發絲相接處。

冰冷白皙的臉上一瞬間柔和了起來。

僅僅隻停留了片刻。

萊西特的表情重新變成了生人勿進的冰塊臉,站了起來, 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對她說,“我會給你安排新的房間。在這裏,非常安全。”

“影魔、凱爾西納澤他們近來可好?”

“你要見見他們?納澤率領兵隊去了紅水河前線, 負責護送坎貝拉到達荊棘皇庭, 鐮傷帶著屍縫去尋找阿拉蒙的議會殿。目前奎恩堡隻留下影魔、夜罰人和佩恩。他們負責訓練士兵。”

“把坎貝拉送到皇庭去?這是什麼主意?”

“和你一樣,坎貝拉自幼研讀神法, 且精通武藝。席恩那邊大概從未料到裴南德將軍的孩子, 不是一個私生子, 而是一個私生女。裴南德想把她安插到黑翼的教廷傳送軍情。隨著戰爭擴張, 教廷也正在擴招人手。”

“簡直就是把她往火坑裏推。裴南德也真舍得, 你認為席恩會買你的賬?”坎貝拉豔麗漂亮的臉蛋再次浮現在唐腦海中, 於此同時,最開始在教廷短暫學習時期的記憶,也一並湧現。看裴南德的打算, 應該是把坎貝拉培養成間諜無疑了。

這是一項極度危險且自身根本難以被保全的任務。坎貝拉縱使再精通武藝, 一旦被聰明隱忍的席恩知曉,絕對無法生還。席恩那個男人,自己不就是從底端的白袍子,偽裝成乖巧的模樣,先是跟在萊西特身邊,然後投靠洛克薩妮,最後一步步爬起來的嘛。論偽裝,誰能逃得過席恩的雙眼。

聽到席恩這兩個字,萊西特臉上的表情更冷峻了一些,眉眼裏閃過恨意,輕輕道,“這本就是一場賭局,賭注便是坎貝拉。我們的風訊兵得到的作戰消息太過滯後,裴南德要安插間諜,便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這枚旗子的準備。”他語氣一頓,“作為一名公主,您自己不是也一遍遍靠近危險中心嗎?”

萊西特側身,一雙銀色的冰眸在昏暗處熠熠生光。

唐搖搖頭,“那可不是危險,萊西特,我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就正如你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堅持。每個人都有堅持戰鬥下去的理由。”

萊西特笑了一聲,這笑容說不清是嘲弄亦或是悲傷。

唐隻聽見耳邊傳來他如清泉蕩過石子的聲音響起,“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認為自己身負重任,堅持著那些規則,不辭辛苦,無視危險。可必須要做的事究竟是什麼卻無人能知曉。我也時常茫然,現在堅守的一切是否正確。艾莎公主,像您這般,總是充滿活力、鬥誌高昂的模樣,真令人羨慕呐。”

“你..”唐一瞬間有些僵硬,扭過頭直直看著萊西特,快速回味了一遍他的話語。

她訕笑道,“你這是在變相承認自己老了嗎?”

萊西特瞳孔微縮,倏而,嘴角邊扯出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一步步走進了唐。

陽光被他高大的身影寸寸遮擋,直到他的影子完全覆蓋在她頭頂。

“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公主,您現在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確的嗎?”

直視著唐的雙眼,萊西特一字一字問道。

“你是害怕了嗎?看來你不僅擔心自己變老,更擔心黑暗的結局。”唐深深吸了一口氣,作為有著漫長生命的先人之血後嗣,若教廷沒有主動廢除萊西特這顆妻旗子,萊西特的危險程度絕不亞於伊瑟琳娜。和這種人交流,注定是個費心費力的過程。

她凝視著萊西特白皙聖潔的麵頰、凝視著他冷冷的銀色眼珠,“如果你現在才害怕並且質疑我,那就不是我認識的萊西特了。當你加入裴南德的反叛軍那天起,你不是已經決定,站在整個教廷的對麵了嗎?”

“人人都趨利避害,平民會死,國王也會死,萬物皆有一死。”萊西特若有所思的說,“邪惡的秩序需要被清理,天道在我。”

“既然如此,可否有人告訴你,人會死,同樣,神也會死?”唐盡量保持溫和的表情,她不希望萊西特把她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好一個天道在我,很久以前,我見識過一次席恩,他渾身浴血,大喊著要清理這世上一切髒汙之人,屠戮所有異信者。他也相信那就是他的使命和天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但我猜,那絕不是天道,隻是為自己的私心和欲望找一個好的說辭罷了。萊西特,這世間若真有天道,最有發言權的,可永遠不是人類。這個世界仍然有神存活,他們反而被人所圍剿屠戮,若神就是天道,那麼,那些打著□□義,卻用邪惡火焰殺死同胞、追捕古神的人,又是什麼呢?更何況,哪怕是諸神之間,也遍布著謀殺、反抗的黑暗曆史,隻是不為渺小的人所知曉罷了。你們總說奧古斯神在上,可你是否知道,奧古斯神之前的上一位主神姓誰名誰,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