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微微笑了起來：“你說這石頭啊，它……”
刹那間！兩道淡綠色的幽光電光火石之間從兩人中間閃過，速度之快，竟好像憑空出現兩道綠芒。
“大膽妖孽！”一聲暴喝，震耳發聵！
一道黑影如長蛇般迅速扼在綠光之上。
二妮子隻感覺腦袋嗡嗡作響，趕忙又找出火折子點起油燈。
淡綠色的光芒慢慢消退，隻留下肉球黝黑的眼睛，而此刻外公的大手如鐵鉗般箍住肉球，痛的它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不斷揮舞，一切是原因都是——肉球將黑水石死死咬在嘴裏。
“肉球！快放開！那不是吃的！”二妮子趕緊上前想將肉球從外公手裏救下來。
“外公，這是肉球，快放開它！”二妮子又從肉球嘴裏抽黑水石。
“二妮，你還沒明白嗎？”外公痛惜的說，“你養的這個小東西，它是妖啊！”
二妮子正在用力的手突然放了下來，她就那麼安靜的坐著，好像從前也是一個人這麼坐著，數著沒完的星星，等著不回來的人。
“我知道啊，外公，我知道啊。”二妮子那麼平靜，“我知道肉球是妖啊，我一開始就知道了，它又不怕冷，又不用吃東西，被它舔過還能治療傷口，一般的小獸怎麼可能做到。”
“可是我就是想養它啊，它那麼小，放在外麵會被其他大怪獸吃掉吧，我發現它的時候它隻有一隻，如果我不養它的話，它一個生活在樹林裏，連玩耍的同伴都沒有，會孤獨吧，不要一個啊，一個，那種感覺不好。”
外公突然哽咽了起來，渾濁的老淚在歲月的溝壑裏肆意，他想伸手去摸摸二妮子，卻感覺沒什麼資格。
就在這時，二妮子將腦袋靠在外公胸前，略帶粗糙的小手捧起那隻滿是老繭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
“二妮子，別靠著外公，裏麵有草，紮。”
二妮子聽完，一下將整個臉埋在外公胸前，痛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肉球突然躁動的扭動著身體。
“哢嚓！”
二妮子紅著眼圈，看到一小塊兒黑水石摔在桌子上。
“咕咕！”肉球像是被那麼一大塊黑水石卡住了，喉嚨發出異樣的聲音。
外公張大嘴的看著眼前那殘碎的石頭，詫異，絕望，憤怒不斷在眼神中更替。
“我殺了你！”一掌就要對著肉球劈下！
“不要啊！”二妮子想伸出手去阻止，但！為時已晚！
“轟！”巨大的掌力生生劈在肉球身上，竟震得房屋顫抖，巨大的掌風攜著一陣巨力，將牆壁直接打破足有一人大的窟窿。
深夜的風雪更急了，北風夾著大雪卷入這個小小的土房子，像是野獸的哀鳴聲在耳邊響起，將那張破舊的短腿掀翻，連同那盞油燈，劈裏啪啦！
可二妮子卻感覺世界安靜了，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很快，她就有了知覺，因為，外公竟然雙手捧起肉球，將肉球的肚子翻過來——這是要剖腹啊！
外公雙目充血，睚呲欲裂，這小畜生竟然將祖輩世代守護的寶物咬碎並吞掉！祖輩的寶物怎麼能毀在自己手裏？！哪怕碎了，也要剝開肚子，將剩下的碎片取出來。
“夠了，外公夠了。”二妮子將小手輕輕的握住外公的大手，她聲音那麼安靜，又那麼孤單。
風把雪花吹在二妮子的臉上，那件單薄的棉衣下，一個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不要繼續了，外公。”
北風從窟窿裏不斷發出尖叫，像是嘲笑，又像哀嚎。
外公看著茫茫的夜色中，白雪堆積，又看著發抖，卻又倔強的二妮。
“破的，已經破了，沒有的，已經沒有了，外公，把它給我吧。”二妮子的聲音沒有了一絲哭腔，隻是風雪太大，凍紅了她的鼻子。
外公低著頭，沉默著，二妮子看不清外公的表情，隻感覺有巨大的痛苦在折磨著麵前的老人。
終於，外公把手放在二妮子身前，手上躺著肉球的身體。
二妮子什麼也不說，在炕上端坐起來，又對著外公深深一拜，起身就去門旁拿起了鋤頭，出了門。
外公仰著頭，對著那大窟窿，放生大笑，可二妮子聽著，卻感覺那像哭。
二妮子頂著白茫茫的雪，在自家院裏坑鋤頭狠狠的砸著凍土，土地的堅硬震的手生痛，可她還是一鋤頭一鋤頭的揮，那麼認真。
就那樣，她挖了一個小小的土坑，就把肉球慎重的放在土坑了，又默默的埋上了。
肉球葬在院裏，那顆古樹旁邊，據說人死後和動物死後是一樣的，都會化成養分，去滋養世界的萬物，如果在埋葬你的地方開出了花、樹，那可能就是來世的你，在守望者這個世界你還留戀的人。